坚守,那一份纯粹的美好——写给庐山雪

        庐山,又称匡山或匡庐,隶属于江西省九江市,北靠长江,南傍鄱阳湖。传说殷周时期有匡氏兄弟七人结庐隐居于此,后成仙而去,其所居之庐幻化为山,故而得名。

        庐山春如梦、夏如滴、秋如醉、冬如玉,雄奇秀拔,终年云雾缭绕,山中多飞泉瀑布和奇洞怪石,名胜古迹星罗棋布。

        相信很多人跟我一样,对庐山最初的印象始于李白的《望庐山瀑布》和苏轼的《题西林壁》:

《望庐山瀑布》            《题西林壁》

日照香炉生紫烟,        横看成岭侧成峰,

遥看瀑布挂前川。        远近高低各不同。

飞流直下三千尺,        不识庐山真面目,

疑是银河落九天。        只缘身在此山中。

        这两首千百年来脍炙人口的古诗,形象地描绘出庐山千姿万态、神秘莫测的自然风光。历史造就此山,文化孕育此山,自司马迁将庐山载入《史记》后,历代文人墨客纷至沓来,留下的名篇佳作不计其数。


        2018年的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也明显比往年冷。只是,我所居住的那个南方城市不下雪,上一次看雪还是两年前在云南玉龙雪山,真的是久违了。于是,在这个冬天,怕冷的我毅然背起了行囊,拉着一双温暖的大手,一起去欣赏那绮丽的雪景,去看那玉树琉璃的世界。

        经过七八个小时的舟车劳累,终于来到了庐山,也终于知道了庐山这座历史名山不仅仅是避暑胜地,更是粉妆玉砌的童话幻境。

一. 初识庐山真面目

        第一天中午十二点多到达山上的牯岭镇,一下车,顿觉寒气扑面,不禁打了个寒颤,哆哆嗦嗦,连忙裹紧大衣。放好行李,稍作梳洗,便迫不及待走出房门,踱入这方清冷的天地。我们都兴奋得像个孩子。

        牯岭镇,是一座钟灵毓秀的山城,原名牯牛岭,因岭形如一头牯牛而得名。峰峦葱茏,溪流潺潺,青松丹枫遮天蔽日,数百幢风格各异的别墅依山而筑,高低错落,潇洒雅致。

        我是个很奇怪的人,平日里很是慵懒,如同家里那只爱蜷缩在沙发上的小猫咪。自从参加工作以来,体育运动更是少的可怜,若没有出游的计划,可以整个漫漫假期足不出户的窝在家,也算是十足的宅女吧。除了文字,旅行是我的最大爱好。近年来,我唯一的“运动”就是旅行,只有跟山水相约,跟美景相伴,我才“一反常态”,平素的惰性也自觉飞到九雪云外,跋山涉水不知疲劳,笑靥如花,似乎娇小的身子里蕴含着无穷的能量。我知道,这是精神的力量。

        纷繁喧嚣的现实生活,着实容易让人透不过气。我一直认为,常出去走走,也是保持年轻和纯粹的一种方式。这不是逃避,恰是为了更好地工作,更好地活着。精神的充盈,也是美丽的人生。我曾经在一篇文章中这样写到:一个热爱旅行的人,永远带着一颗对世界的好奇心,四处观望,那山那水那人,都会灵动起来,生活都会美好起来。

        不会喝酒也不懂泡吧的我,唯一信奉“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的道理。我的朋友,大多是喜好艺术、文学的志气相投者,是肝胆相照重情讲义的姐们哥们,或是酷爱“驴行”的同道中人。在路上,我并不孤独。因为我真真切切地敞开着自己纯净的心扉,实实在在领悟着旅途中的风土人情,让自己的灵魂坦坦荡荡地贴紧世间的风景,静享美丽和自由。我想,我是富足的。

        山上寒风呼啸,灌进脖子,冷!咬咬唇,吁一口热气拉紧上衣的领子,身边的人轻轻依偎过来,传递恰到好处的温暖。路旁有残雪,也许是几天前下的,山上气温低,还来不及消融。屋顶上,也有残留的雪,东一堆,西一片,仿若在清高地告示世人,自己依旧是冬的使者。我笑了,我敬重所有在庸常的日子里有所坚持,有所期待的生命。残雪守住了自己那份洁白,短暂的生命因为有了纯净的坚持而变得神圣。人何以堪?纵使是一滩残雪,我也能读懂它的坚持,我都怜爱。

        经过那风格迥异的别墅群,游览了蒋·宋的“美庐别墅”、参观了毛·主席的旧居“庐林1号”,看到了澄明透澈的芦林湖,穿过茂密的丛林,目睹了传说中的黄龙潭、三宝树……一路走来,枯枝萧萧,乱石冰冷,流水呜咽,一派冬天的苍凉清冷。

        这一天的行程并不算出彩,再加天气奇寒无比,心情难免有点失落。都说“匡庐奇秀甲天下”,这一段路走下来,我们没看到庐山的奇和秀。随即,又忆起前几年去过的华山,想起华山山麓上那个小小庵堂里的阿婆,她现在是否还是孤身一人守着凄清?她可有冬日御寒的棉衣?心情倏地沉重了,隐隐作痛。

        呼啸的寒风驱散了山中的云雾,抬眼望,天亮堂堂的。此行真的可以看到雪吗?等待后的等待会不会是失落?刺骨的寒风嗖嗖地扑面袭来,生生地痛。

        庐山!庐山!怎一个冷字了得!

二. 美好的东西值得等待

        次日清晨,睡梦中醒来,窗外传来喧闹的嘈杂声,拉帘,开窗。有点不相信眼前所见——外面是一片银白的世界!揉了揉惺忪的双眸,嗬!真的下雪了!想起一句诗“晨起开门雪满山,雪晴云淡日光寒”,更让我惊喜万分的是此景不是雪后,而是雪还在簌簌地下!昨日的惆怅彷徨,伤感忧愁,如今已不留痕迹。等待后的美好,更值得拥有。

        戴上嫩黄的毛线帽子,穿上粉红的羽绒服,迫不及待奔出了房门。雪覆了房舍,盖了四野,染了草丛.....仿佛一夜间,万物白了须眉,披上了洁白的素装。门前屋后,触目所及,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冬是一个纯洁的季节,她有着最纯洁的颜色。我爱简单,我爱一些纯粹到极致的东西,于是,我爱这飘扬的洁白精灵,爱这纯净无污的天地。

        雪花飘飘洒洒,从天上缓慢慢的飘落,轻柔柔地落在我的发梢、帽檐、手上、身上。一切事物仿佛相约好似的,变得好恬静,褪去了平日的浓墨重彩,虔诚地接受着雪的洗礼,在皑皑中,显得那么苍凉,却透露出圣洁。我干脆摘去帽子,让雪花吻在脸上,飘在嘴角,心也仿佛飞舞起来……深深吸口清冽冽的空气,感受着雪的冰清气息,闭上眼睛,还能闻到沁心的清甜。不冷,真的不冷。思绪随着雪花纷飞,童话庐山,纯净心灵……悄然地,我滑进了这晶莹的天地,爱上了这丝丝的轻寒。

        感谢上苍,把如此美丽的纯白碎花洒落人间。

        且莫说“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幽僻凄寒,更要知晓“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丽希冀。冬凌厉肃杀的面庞下,蕴藏的何不是脉脉的春意?瑞雪兆丰年!蕴蓄,只为生机。

        伸出手,一片片雪花轻盈盈地飘在掌心,我能清晰地看到,每一朵晶莹剔透的雪花都有六片花瓣。“凡草木花多五出,雪花独六出”,果不其然。

        脚步来到了花径公园,一个竹木成荫的清幽胜地。相传唐代诗人白居易曾到大林寺游玩,步入桃林赏花咏诗,手书“花径”于石上,后被李拙翁发现并募捐造亭,立“花径”石门,遂名扬于世。花径即是白居易咏诗《大林寺桃花》的地方,其诗云:

人间四月芳菲尽,

山寺桃花始盛开。

长恨春归无觅处,

不如转入此中来。

        现在不是春天,看不到绚烂的桃花,枝头铺琼砌玉却也别有一番韵味,晶莹朗澈,自有一种冷艳的美。

        昨天的青山绿水,今天摇身一变,成了冰天雪地的梦幻国度。花径枕着如琴湖,湖面尚未结冰,微风乍起,雪花曼舞,清粼粼的湖面有了飞雪的映衬,恍若仙境。

        萋萋苇草,静静地立于湖畔的浅水滩,浅黄的草杆上端顶着茸茸的雪团,好美!原来,黄与白的组合,也可以这么赏心悦目。

        漫踪江野,蝶舞飞扬一片白。

        迎着飞扬的雪花走走停停,一路游览,来到了锦绣谷。有道是“锦绣谷中春不老”!谷中植被欲滴,莽莽苍苍,我想象得出春天里万紫千红的锦绣画卷。沿着傍崖修筑的小径拾级而下,苍翠的松柏,吐芯的腊梅,陡峭的峰壑,披着厚厚的积雪,把锦绣谷装扮得胜似童话中的白雪王国。庐山多松,飘洒的雪花儿静压青松,垒起一团团棉球,镶着绿边儿,层层叠叠,美不胜收。

        雪越下越大,到了下午,已是鹅毛大雪了。一团团、一簇簇飘落下来,仿佛无数扯碎的棉花球从天空翻转、回旋。我仿佛回到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在山野间肆意地嬉闹玩雪,肆意大笑。

        身边的某人突然轻摇一下树干,抖落一树的琼花,我们就这样站在树下,不躲也不避,然后指着彼此“白发苍苍”的模样哈哈大笑。

        曾经反复轻吟李煜的“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好一个贴切的“如雪乱”,置身于此情此景,我才算是真正读懂了。

        走累了,就手捧一杯醇香的热奶茶,喝着舒心的温暖。我借这一缕缕温热的气息,聆听雪的呼吸,以及,对大地的依恋。

        曲径盘空,雪雾弥漫,山舞银蛇的画面甚为壮观。

        其中,最为神奇的当属仙人洞了。这是一个形似佛手的天然洞窟,是道教的福地洞天。相传,唐代名道吕洞宾曾在洞中修炼,直至得道成仙,所以洞内有一石制殿阁——纯阳殿。有仙风道骨的道士在此修行,香火很旺。

        随后出仙人洞,入圆佛殿,进大天池,再循石阶下行数百米,峰回路转,步移景换,忽见一崖拔地千尺,下临绝壑,孤悬空中宛如苍龙昂首,飞舞天外,这便是庐山知名景点“龙首崖”了。在绝壁之沿,我静静站立,看雪飘如絮,漫天飞舞,思悠悠,灵觉无边曼延……

        整个山野,茫茫皆白,天地间浑然一体。雪气忽浮忽沉,时云时雾,使人难见庐山真面目,恍惚兮,如入缥缈幻境,这或许就是庐山风光的奇妙之处。


三. 默默地守望与美丽的坚持

        雪,弥漫了整个他乡的夜晚。再次倚窗眺望那片银色世界,飘飞的雪花在昏暗的路灯映照下,闪着烁烁光华,我又恍惚了。那些忧伤的、甜蜜的往事,蓄积了许久的情感,随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在心间久久飘落。我想揽天地入怀,我想转悲忧为轻愁,我想……可惜我不能,因为我不是圣人。凝眸处,雪光划过岁月的苍凉,轻落下大地,留下一道落寞弧线……

        一夜好眠。

        第三天起了个大早,为的是最后看看这冰雪庐山。

        雪,大大方方地下了两天,似乎还没有停止的意思。素雪覆千里,门前的积雪很厚,踩上去,能听到吱吱的脆响。

        踏雪落痕,踩碎一地落雪,生怕弄疼了这洁白的精灵,更生怕鞋上的尘埃弄脏了这方冰清玉洁,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落下每一个脚印。

        风越吹越大,雪越下越密,织成一张白网,几米开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伸出冰冷的双手掬起略寒的雪花,我惊奇地发现今天的雪像极了小米粒,细细的圆圆的,比起昨日的鹅毛大雪,多了一份可爱。面前雪雾朦胧,远方仿若梦想,这么近,那么远。

        走在牯岭镇安静的街道,迷雾中踏雪寻路,探知着前方未知的世界,未知的风景,当面对一片迷茫时,略有彷徨与紧张,身边的人及时伸出手,引领我坚定地走过去,穿过茫茫未知。十指紧扣的一刹那也就不再害怕了,步伐也渐渐如同雪花般轻盈。我知道,美丽的风景在前方,所以我要追逐,不能踌躇不前;我也知道,你在,我就有了力量与勇气。

        走在街心公园,看到了雾凇,这些凝附在灌木从上的冰花,清澈透亮,依生在姿态各异的枝丫上,变化无穷,有的像梨花绽放,有的像牡丹吐蕊,有的像玉菊怒放,玉树银花巧夺天工。挟冰裹雪的青枝绿叶,宛如琥珀藏黛,傲然地彰显出它无尘的纯洁。

        我们在雪地上踽踽前行,凛风中飘飞的雪花伴着瑟缩的枯叶轻舞飞扬,空荡的街道便多了一份寒冬中蛰伏的缱绻思绪。

        几张孤独的长椅静静地立在雪地上,似在等待,似在坚持。你走上前,扫去积雪,拉着我坐在椅子上,任雪花落在身上,扑簌簌的脆响。于是我闭上双眸,倚靠着你的肩膀,在飘雪的季节里默默地守望,静静倾听来自上天的独白。寂静,又欢喜……似乎过了许久,睁开眼睛,依然看到雪花在眼前一片一片飘落,恰如岁日纷纷落,我看到了美丽的坚持。

      皑皑世界没变,生活继续。我在这冰清玉洁的银白世界,笑得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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