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从你第一段婚姻开始说起吧。

那年我只有几岁，你结婚那天穿的红色的类似旗袍的衣服，短发，你年轻的时候一直都是短发，那天下雨，我手里拿着一个很轻的嫁妆在前面走着，具体是什么我已经忘记，村里的土路很泥泞，我不时的朝后面看，你一身红色，很显眼，后面跟着一群人，都喜笑颜开，男方是我们一个村的，离的很近，后来我知道，我得叫他舅舅。

后来，你来到上海，离你哥，也就是我爸爸住的很近，你找了个服装厂上班，日子过的平平淡淡，那也是我们那村里比较向往的生活，我那时不懂什么是幸福，只是感觉你每年回家带给我好多吃的，还有压岁钱。

后来你生了个女孩，好像叫晓雪，医生检查出来有先天性缺陷，建议送到孤儿院，那段时间，我依稀能记得我和大人去你家看你，你躺在床上，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晓雪。

没过多久，我妈妈告诉我，我那个叫晓雪的妹妹，没有了。

你把晓雪送到了孤儿院门口，妈妈说，那是冬天的凌晨，你哭成了泪人。

后来，你离婚了，我不明原因，或许是因为我那个妹妹吧。

奶奶开始张罗你的婚事，所有的家人都很着急，你可能已经快30岁了吧。后来找了一个隔壁村的，你答应了。

结婚那天，你叫我们这一群小辈到你家看电视，那时有了DVD，大彩电，你放歌给我们听，让我们唱歌，我就在那时候，第一次听到了《挪威的森林》。我记得我好像还在那睡了一晚。

我对这位男人最开始的印象，是感觉他很老实，你怎么说他他都无所谓的样子，记得有次在我家吃饭，你对他没有好语气，每一句话都带着不好的情绪，他走后，奶奶说你的不是，你顶了奶奶一句，你又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他在你们面前肯定表现的好了。那时，我也认为是你的不对。

没多久，你再次离婚了，你对奶奶说，实在过不下去。奶奶失望的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我渐渐长大，也渐渐的开始叛逆，我辍学那年，老爸从学校接我到上海，半夜到的，你刚好在，天刚亮，你在床前和我说，玩几天，再回去读书吧，你这么小，打工很累的。我不耐烦的说，不回去。

也许是一种习惯，我和你每年过年都要回老家陪爹爹奶奶过年，即使2008年那场大雪，我们依然在大年三十的前三天，搭上了长途汽车。

我记得那年应该是我最落魄的那几年，我们一起被大雪堵在了路上一夜，司机跟我们说，至少得一天车子才能动。我们一起到一位好心的阿姨家烧开水，水管都被冻住了。然后步行2公里到陌生的镇上去吃饭，大雪漫过脚踝，周围全是白色的。

镇上全部是堵在路上的人，每家饭店都是排队，我们挑了人相对少的一家，看着菜单上的价格，我愣着没敢点，你说，随便点。我点了青椒肉丝，价格6元前面一个大红色的“1”。

那几年，我已经不读书，也不务正业，每年过年回家，你都会给我钱，或多或少，我和小伙伴们打牌，我经常赢。

我记得有一年，我哥哥生气把我的随身听摔了，当天夜里我哭了很久，你第二天上街就给我买了一台新的，45块钱。

你第二次离婚后，在上海开了一家服装店，一个人进货，一个人卖衣服，忙的很充实。那时我还在读高中，暑假来陪你一起去漕宝路进货，装的满满的黑色袋子，上公交车，我要帮你提，你说，没事，一点都不累。

你给我买了件超大的T恤，像跳街舞的嘻哈服。

或许就是那个服装店，让你一下子改变了，或者还有很多我不知道的原因，我不会问，你也不会说。

我只是听说，那时你的服装店里有台老虎机，你喜欢上了赌博。

后来，你把服装店转让了，我不明原因。

接下来的几年，你彻底的变了。

以前都是别人找你借钱，你赌博越来越厉害，开始找别人借钱，窟窿越来越大，你越渴望赢。赌博的快感让你开始想不劳而获，你知道那些人的伎俩，却还是越陷越深。

你开始不上班，到处借钱，赌博让你连生活都变得非常困难。

家人们开始背后说你，奶奶经常向我问起，你老娘怎么样了？还赌钱么？我说，不赌了，已经正常上班了，您不用操心。这句话，是我对奶奶撒过最多的一个谎。

我的兄弟姐妹们都被你借钱借怕了，但是碍于你是长辈，只能一次次的借给你，殊不知，那是在害了你，我也不例外。

我不知道你一个人生活的具体情况，从很多侧面的了解，你过的很不如意，我也尝试过帮助你，可你总是推脱掉，你一次次的欺骗我们，一次次的像“狼来了”里面的小孩子一样。你辜负整个家庭对你回头是岸的期望，不断的透支着我们对你的信任。

那些幼稚可笑的保证我不提也罢，你辜负我们这些小辈们期望，我们都无所谓。你最不该的是让两位老人牵挂整整一辈子，让他们在古稀之年还为你流眼泪，你口口声声的孝顺，掩盖不了你一直不孝顺的行为，你所谓的孝顺，只是你嘴里最不牢靠的自欺欺人。

让我说几件让人心痛的事情吧。

爹爹去世时，最担心的就是你，我和我哥在医院时，他神志已经不清，在我耳边呢喃最多的就是你，你是否上班？是否还在赌钱？老了没人照顾怎么办？爹爹不善言辞，他生命最后那几年，我已经结婚，他操心的就是你，爹爹走的那一刻，我在床前拉着他的手，他叫我，大勇，你老娘呢？她在哪里？

你于心何忍？让一位86岁的老人在弥留之际，还在牵挂着你。

爹爹丧事办完，我们即将离开老家，我坐在爹爹生前住的房间里，看着空空的床铺，一边哭一边和爹爹说话，你来了，坐在床上，也哭了起来。

爹爹去世后，奶奶跟着我们来到上海，奶奶喜欢叨叨几句，前年过年，你打老虎机，已经输光了仅有的几百块钱，敲门找表弟借钱，奶奶说了你几句，你气愤说，我死在你前面你就不说了吧？

奶奶回家，一个人默默的哭了。

你哪来的愤怒对一位77岁的老人说出那样的话？你又凭什么对你的亲娘说出那样的话？

你堕落的那几年，奶奶经常问我你的情况，并对我说，你老娘以前对你最好，你没事去看看她，没钱了给她点钱，我老了，没本事了，也没钱给她了。

有时听到关于你不好的消息，奶奶说，我才不管她了，随便她怎么样。然后一个人默默的忍着不让眼泪留下来。

你所谓的孝顺难道就是让一位古稀老人在她的孙子面前流着浑浊的泪水么？

我心疼，心疼奶奶。我憎恨你带给她所有的伤害。

你最不该的就是辜负一位老人的眼泪。

让我再说说你吧。

曾有那么一刻，我觉得你会改变，你会变成以前那样，经常打电话给我们，让我们去你那玩，你会告诉我们怎么走，其实我们都比你熟悉路线。过年开心的和我们在一起，喝酒，打着几百块钱输赢的小牌，给我们的小孩买衣服，抱抱我们的小孩，让鼠标叫你一声：小姑奶。给他们压岁钱。

可是，如之前所说，你不断的让我们失望。

我不明白你的内心世界如何，或者我根本不了解你，也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更没有资格评价你，我明白，谁都有一些秘密或者一些经历是永远埋藏在心里的，不会和任何人说，我能理解你，真的能理解。

但是，不管如何，那些都不是你变成如今这个样子的借口。

你可以自甘堕落，可以自暴自弃，可以嗜好成性，但是，你不该让老人担心，不该让老人哭泣，不该让整个大家庭承受你带来的各种伤害，我们都是人，都有人性，我们都明白自己该做哪些事情，来给大家带来帮助，带来积极的影响。

如今，我们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你仍是单身一人，你替我们感到高兴，你内心或许也渴望像我们这样，你有很多无奈是我们不知道的，我们只能站在一个亲人的角度想，你老了，我们照顾你。你对别人说，我小侄子有本事，老了他养我。我很荣幸你对我的评价，你老了我会照顾你，但是，你不能这么年轻就开始放弃了你的价值，对奶奶及整个家庭的价值。

文玉叔叔也是单身这么久，你们的情况相似，我的感觉，他即使没有娶妻生子，让老人们担心，但是他从未让自己成为老人的负担，这种负担，比物质上面的负担沉重很多倍，会把老人压垮的。

当你想这样堕落下去时，能否想想奶奶对你的付出，你给予她最低的做为子女应该的回报了么？能否想想整个家庭为了你的以后，对于你微小却雪中送炭的帮助么？能否想想当你老了，我们小辈们提着各种礼物去看你的场景么？

今天，我知道这件事后，我很生气，跟你说话也很不礼貌，我不想和你道歉，我认为你现在面临的种种苦难，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我想帮你改变，想帮你走出你现在的生活圈，让你过来，什么都帮你安排好，可是，你再次拒绝了我。

难道除了借钱的时候，我们就不能再有任何交集了么？

好了，我该说的都说了。

你还年轻，如果想改变，和我说，我会竭尽全力帮你。但是，我不会给你太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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