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浮生六记》,大家首先想到的应该是《闲情记趣》里的:“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虽藐小之物必细查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这是记载的本书的作者沈复,小时候喜欢观察一下花草蚊虫之类的事情。有时候看两个昆虫互相追逐,看得正入迷,这时候旁边突然来了一只癞蛤蟆,把这两个虫子吃了。小沈复吓得哑然失色,好久才晃过神来,于是把癞蛤蟆“鞭数十,驱之别院”。
我上中学时课本里写到这就戛然而止了,其实后面还有一段,更加真实。
小沈复因为经常在草丛里玩,有一天被一条蚯蚓钻到了卵中(吴地方言),于是每次小沈复尿尿时又肿又疼。后来想了一个办法,让家里养的鸭子对着自己把蚯蚓叼出来。但家里女仆年纪大了,有时候没把鸭子控制好,鸭子挣脱掉就要往前冲,小沈复吓得赶紧跑。
沈复到了晚年回忆这些事情一定是忍俊不禁。
晚年的沈复,妻子儿女都已经在自己之前去世。漂泊了一辈子的沈复感时伤逝,想到“事如春梦了无痕”,于是就把自己一辈子的生活点滴给记录了下来,总共记录了自己人生六个方面或者六个阶段的事。取李白诗里面的一句“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取名为《浮生六记》。
沈复,字三白,清朝苏州人,出生于1763年。他娶了自己表姐,就是舅舅陈心余的女儿。表姐叫陈芸,字淑珍,比自己大十个月。沈复13岁去舅舅家对表姐一见钟情,跟母亲说,非表姐不娶。
两人结婚之后沈复仍然叫她淑姐。夫妻两个琴瑟和鸣,恩爱了一辈子,并且两人都爱读书,于是平淡的生活充满了情趣,也发生了很多好玩的事情。
《浮生六记》第一卷《闺房记乐》,写了夫妻俩生活的点滴,“闲时与你立黄昏,灶前问你粥可温”,让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陈芸识字是从白居易的《琵琶行》开始的,边做女工边识字,就这样一个一个字地学下来,后来对诗词非常有兴趣。
有一次跟丈夫沈复讨论诗 。
陈芸说自己喜欢李白的诗,沈复就说杜甫也是一代诗宗,为何偏爱李白呢?
陈芸说杜诗虽然工整严谨,但更喜欢李诗的活泼洒脱。因为看着白居易的诗学的认字,所以也喜欢白居易的诗。
沈复就说,我的字是三白,再加上白居易,李白。看来你跟“白”有很深的缘分。
陈芸回答道,但愿自己以后白写错字就好了。(吴地方言,别读白)。
两个人生活中基本都是这样的风雅情趣。
陈芸刚做沈家的媳份,新媳妇不好意思多说话,多是听别人说。陈芸喜欢吃臭腐乳,虾卤爪这些闻着臭吃着香的东西。但是沈复很不喜欢吃。
沈复为了逗她说话,就说:“狗改不了吃屎,是因为狗没有胃 ;屎壳郎堆粪球,是为了化蝉高飞,你属于哪一种。”
陈芸就说:“我没出嫁的时候就喜欢吃臭豆腐乳,就一直在堆粪球。现在嫁到你们家,就算是羽化高飞了。虾卤爪是到了你们家才喜欢吃的!”
沈复说:“那你是把我们家当成狗窝了?”
陈芸说不过他,就把臭豆腐乳硬塞他嘴里:“我做狗很久了,你也做一回吧!”沈复吃了之后觉得味道很好,从此也喜欢吃了。
两人七月十五一起赏月,但天气阴沉,月亮被盖住了。但夫妻俩依然兴趣不减,于是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对诗句,对到最后乱说一通,把陈芸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这时沈复闻到妻子身上茉莉花的香味,就说茉莉花香比佛手香更好闻。
妻子说:“佛手是花中君子,茉莉是花中小人,不能相比。”
沈复说:“那你为什么身上用茉莉香,你是喜欢小人不喜欢君子咯!”
妻子说:“你喜欢我身上的茉莉花香,我是在笑你喜欢小人!”
两人在生活中虽然爱闹,但陈芸很遵守妇德,对丈夫沈复却非常恭敬,如同孟光梁鸿一样。
丈夫沈复递给她东西,她都起身双手去接,偶尔给她整理袖口,她都会说:“得罪!”
这让沈复感到有点别扭,就跟妻子说,多礼必诈。想让妻子不要在意这些礼节。
但妻子却生气了,对于至亲至爱的人当然要恭敬有礼,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沈复只好认错:“我跟你开玩笑呢?”但妻子义正辞严:“世间反目多由戏起!”从此俩人遵守夫妻之礼 ,“得罪”“岂敢”这些词经常挂在嘴边。
那时候的女人不能抛头露面,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陈芸老想跟丈夫出去玩,但又不好意思。有一次俩人去逛庙会,陈芸就男扮女装。
逛着逛着见到一群女孩,妻子陈芸就习惯地拍了一个女孩儿一下,女孩儿当然很生气,这是耍流氓啊。陈芸赶紧取下帽子,解释自己也是女的,赶紧跟人道歉。
跟丈夫一起坐船出门,船家的女儿叫素云,性格豪爽,也能喝酒,于是三个人就在船里面玩酒令喝酒。
第二天,就有人来跟陈芸说,你丈夫昨天嫖娼去了 ,跟两个女子在船里面,欢声笑语可热闹了!陈芸说:“对,其中一个就是我。”
陈芸不但跟丈夫一起“嫖娼”,还帮丈夫张罗着娶妾。
有一个歌妓叫温冷香,温冷香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叫憨园,刚刚16岁。陈芸很喜欢她,但最后这个女孩儿被有钱的人家给抢走了。陈芸很气愤,后来也是因为这件事而死。
陈芸是个很有才华又深情的女人,作家林语堂说她是“中国文学上一个最可爱的女人”。按照钱钟书的话说就是“最贤的妻,最才的女”。
夫妻俩曾经约定以后买十几亩地,种些瓜果蔬菜,平常你画画卖画,我就做手工。咱们布衣蔬食 ,不也挺快乐吗?
但夫妻俩最后也没能实现你耕田来我织布的生活,等沈复有了这些田地之后,陈芸早已去世了,死时41岁。陈芸的短命除了身体弱,不知道是否跟“情深不寿,慧极必伤”有关。
沈复和陈芸做了23年的夫妻,陈芸死后,沈复去四川做幕僚,后来便不知所踪。《浮生六记》这本书是一个叫杨引传的落魄文人在苏州一个小摊上发现的。后来让自己的妹夫王韬出版,这本书才得以重见天日。
《浮生六记》共有六卷,据说后两卷是伪作。
我摘取第一卷当中的一些故事,简单跟大家分享,希望每个人珍惜生活点滴,珍惜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