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幻想

当我在标题上打出幻想这个词的时候,我很想把它删了换成YY。但是我想了又想,考虑到这全中国都在扫黄。万一编辑一见着YY两字顿时把我这篇稿子归类于低俗内容,那我岂不是欲哭无泪。于是斟酌再三,决定还是应该用这高雅并且清新脱俗的幻想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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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我小时候被人推进粪坑开始记事以来,我便开始想。我记得那个时候的幼儿园老师很喜欢问一个问题。“你的理想是什么?”我记得我最喜欢说的是我要当一个老师。“为什么想要当老师呢?”“呃……呃……”那个时候的我总是沉默很久,无言以对。是呀,我为什么想要当老师。现在我想起这个事情,我突然悟出了答案。为什么我想要当老师呢?因为那个时候大家都想要当老师。哦不,那个时候还是有相当一部分人想要当医生当科学家的,不过似乎这些职业都差不多,头上顶着一个闪闪发亮的圈圈。

那个时候,我确实在想。可那是幻想吗?好像不是。是理想吗?好像也不是。所以当我回忆那个时期,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脑子里装了些什么。

真正进行幻想的时间还应该往后推一点,推到大概小学一二年级的时候。那个时候受了太多蜘蛛侠蝙蝠侠阿童木奥特曼七龙珠的影响,我一心想要成为正义的使者、地球的勇士,为了世界的和平,为了宇宙的安定奉献出我所有的一切。虽然现在想起来,当初的自己确实是有点二,不过比之于现如今只知道几只羊的小孩子们,我还是觉得我的等级高了不止一丁点儿,我可以很自豪地说在他们六七岁只知道保卫羊村的时候我就开始有了保卫地球保卫世界保卫全人类的念头。

当时的我像是着了魔一般沉迷在对超级英雄、对科学、对机械的幻想之中。我曾无数次地想象自己穿着白色大褂子神色匆忙地走过一排排装有五颜六色液体试管的铁架子,想象自己带着深邃的眼神默默凝视着一具浑身暗金属色泽带着轰炸机肉感的超级铠甲,想象着自己立在几千米的高空俯视着茫茫大地然后满世界地找怪兽打架。我觉得我为此献出了自己的童年,当别的小伙伴都在外面玩泥巴的时候,我一直待在房间里为我的超级战甲画设计草图。

当时我总觉得自己被赋予了某种神圣的使命。每天早上起床都会闭上眼睛仰望天空展开双手,字正腔圆地喊道:“宇宙啊,请赐予我力量吧。”上天似乎从来没有听见过我的请求,也没给我下任何的指示。也不知道是他老人家隔得太远还是怎么地。总之在我每天神神叨叨这么几句持续两年来我都没有见识到宇宙、上天、玉皇大帝、如来佛祖等等等等赐予我的力量。

我在这种愤愤不平中进入了初中。在这里,我进行了一次思想性的飞跃,脑子里幻想的东西连跨了好几个台阶让我觉得自己已经成为大人了。那个时候,我脑子里想的最多的是姑娘。当时的校园言情小说以及各种青春偶像电视剧像是一顿油而不腻的红烧猪肉般把我的脑子填饱、填满。有一种发春了的感觉像是潮水一般把我淹没了。那个时候我总是觉得有无数的女生默默地喜欢着我。她们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目光,却又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时不时地深情凝望我一会儿,然后每天夜晚的时候在被窝里因我失眠而半夜起来为我写上一大段情话。

可我却不会多看她们一眼,我那忧郁的眼神默默地拂过所有人的脸庞,然后深深地叹一口气,满脸忧伤,最终背向一切对着窗户四十五度仰望天空,悄然无语,沉思许久。我内心明了,身后一定有一群傻得可爱并且清纯无知的少女,她们捧着脸,眼睛闪烁着星星般的光泽,里面全是我的倒影。

我知道你们爱着我,但是你们又如何能让我动心。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

我的脑海里反复地念着这些诗句,然后深深地叹一口气。觉得这世间无比伤感,无人懂我。其实我根本不知道那些诗句写的是什么意思,现在想起来真想一巴掌拍死当时的自己。让你装,让你装。不过还是有点佩服自己,当时的我居然能背出那么多唐诗宋词,虽然带着矫情而又恶心的腔调。

不过这些诗词并没有给我带来任何东西,当时真实的情况是没有一个姑娘会偷偷地在角落里深情凝望着我。那时我成绩比较差,一直坐在教室的角落里,在那里我可以看见全班所有人的背影。我可以一定确定以及肯定地说没有哪个姑娘曾经多看过我一眼。

在我的初中,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朝朝暮暮,我只是老老实实坐在桌子前意淫了三年。然后似乎莫名其妙地就被一巴掌扇进了高中。

现在觉得高中就像是个大寺庙,我进去之后被各位住持方丈一顿南无阿弥陀佛地洗脑之后,萦绕心中的只有四个字。高考,大学。这四个字仿佛具有某种奇异的魔力,它能让我像是和尚打坐般规规矩矩地坐在桌子前面,它能让我每天用十几个小时的时间上课做题做试卷累得半死不活却依旧埋怨自己为什么不能再努力一点。而最不可思议的是它不仅拴住了我的行为,拴住了我每天的二十四小时活动地点和活动内容,它还拴住了我的思想,拴住了我脑海里所能幻想的一切东西。那个时候睡觉之前幻想的不是漂亮美眉,而是考上名牌大学。幻想自己可以无比得瑟地大摇大摆地走出校门并在附近乱逛,告诉每一条街道,每一个早点摊位,每一个我认识的人,告诉他们我的幸福,告诉他们我的高考分数,告诉他们我要上的大学。父母将会开心地喜眉乐眼,同学嫉妒地挤眉弄眼,然后老子我笑得贼眉鼠眼。

那个时候我做梦梦到最多的场景便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我站立在大学的牌坊下面笑得像个傻子一样。对大学的幻想如此之深以至于使我仿佛得了相思病般时时刻刻地惦记着它。

不过我还是无比地怀念着那些仿佛得了相思病的日子。它让我知道一个人用一年、用三年去追求一件东西是什么感觉。我清楚地记得那些早上六点钟起床半眯着眼睛去刷牙的日子,清楚地记得那些晚上十一点多还在弯着腰做题目的日子,清楚地记得数学的函数几何公式,清楚地记得英语高考必备词汇里许许多多单词的意思。我一直记得。

后来的结果是我并没有考上一直期待着的名牌大学,而是去了一所还算是可以的学校。那时候我走出校门,忽然间明白了一个道理。有些东西,你幻想的越多,你却越不可能得到它。

那时候的我心情一直很难受,像是失恋了一样。也是带着这种情绪,我进入了大学。其实,我还是怀有某种幻想的。幻想着这所大学可以像个善解人意的小姑娘般安慰一下有些受伤的我。

其实直到大学军训结束前,我还以为大学是每天一两节课可以早上睡到九点然后去食堂喝一杯热腾腾的豆浆再去上学。还以为大学的每个晚上都可以有时间看自己喜欢的电影。还以为大学的课堂都是一次又一次精彩而有趣的讲座。还以为每个周未都会去外面逛上两圈偶尔还能扎营野炊。最重要的是还以为大学里会遇见喜欢的人然后轰轰烈烈地谈一场恋爱。

而真实的情况是当我进入大学后,发现它并不符合我曾经的幻想。

课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少,至少时间不会让我奢侈到每天都能到食堂慢慢悠悠喝完一杯热豆浆的程度。晚上不用上自习,可以有几个小时的时间看电影。但事实上是我想让室友和我一块看电影的时候他们都在打游戏,而且他们喊叫的声音往往能盖过我看电影的声音。大学的课堂依旧是枯燥无味的公式加图形,其恶心程度比之高中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每个周末都会不由自主地睡到中午,任外面阳光明媚。

而让我更想要吐槽的是大学里的姑娘,我觉得我这么一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大好青年居然被各种嫌弃。所有的表白都是被人一刀一刀地劈下来,要么是软刀子,要么是硬刀子,总是次次插进心窝子最后出来都变成了红刀子。

于是我被迫无奈地看破红尘,一心觉得以后娶媳妇这事还是指望着相亲吧。虽然每次走在路上还是左瞄一眼右瞥一眼,看着那些漂亮的姑娘们,总是幻想她们是我的女朋友,可以一起吃饭上课看电影。然后低头猥琐地笑着。

日子一直这么过着,到我大学即将毕业,那时候我才突然想起大学应该还有梦想这个东西。应该比幻想更高一个档次的东西。在毕业聚会上,大伙都喝得差不多了,我颇有一些矫情地问大家。我说:“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大伙先是大笑了起来,然后想了想,一个接一个地聊嗨了。我归纳总结出所有的梦想,无非是多赚钱。梦想的不同,也无非是想要最终赚到多少钱的不同。赚够钱之后呢?买大房子,买好车子,娶漂亮媳妇。然后老婆孩子热炕头,在家里爱咋整咋整。

大家哈哈地笑,再聊得细致些,就是多少年后当上经理,多少年后当上地区老总,多少年后当上企业老总。大伙说得很开心,我也哈哈地一直笑着。

那个晚上,我一个人也想了很长的时间,幻想着自己的未来。想着多少年凑够一套房子的首付,想着多少年还清贷款。幻想着那套房子的样子,床放在哪里,桌子放在哪里,窗户朝着哪边。这般幻想着,我突然想起我的过去,我的小时候,我的初中,我的高中,我刚来时候的大学。我想起那些时候存在于我脑海里的幻想,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地摇了摇头,感叹了一句:

现在的我真的是一点都不可爱了,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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