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席上再一次遇见云霞姐之前,我大概有两,三年没有见过她了。
上一次见她是在她的婚礼上,我当时刚刚大一,只比我大一岁的她就已经出嫁了。她那时是真的好看,皮肤白而细腻,即便是有些问题的眼睛总是眨巴个不停,也只叫人觉得有些迷离的可爱。
婚纱真的算得上是女孩子的梦想,本就水灵灵的姑娘,在层层白纱的包围下,再加上嫁给爱人的喜悦,完全是一朵盛开的玫瑰花。我和妹妹还私下吐槽那新郎不够英俊,称不上她。
再遇见她,她身边跟着一个到她膝盖位置的男孩,虎头虎脑的,一双大眼睛又圆又亮,就是有些皮,总闹腾得她得陪着满酒店的转悠。她变胖了许多,少女时代一个马尾辫垂在脑后一甩一甩的灵动潇洒,在圆润还带着写高原红的脸颊上已经遍寻不到了。那双小时候被灯光过度刺激,没办法接受光源的照射,总得不停眨巴眨巴的眼睛也就木然地安静地眯成一道缝了。
我替她觉得惋惜,却又觉得不具备资格,只能将半声叹息截在喉咙处。
云霞姐是我的表姐,表叔抱养的女儿。听老人们说,她是她父母的第三个女儿,在那个重男轻女的时代,她前面还有个姐姐也同她一样被送人了。表叔没有老婆,在过了适婚年龄的情况下,他父母着急就抱养了她。
眼睛的毛病是那时留下的,刚开始总是哭,老人家发现她对灯泡一闪一灭有着浓厚的兴趣,就乐此不疲地逗弄她,后来才发现眼睛落下了毛病。
我十一二岁的时候,很害怕听到她的名字。因为她那时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小孩,在家勤快,孝顺又乖,在学校还拿了不少残疾人游泳比赛的奖,到哪都是夸她的。但还是很喜欢她一起玩,她长得好看,人又活泼,总能带着我们一起在假期里找点乐子,就是不太喜欢跟着她时见到每个大人都要打声招呼问个好,总觉得麻烦又讨厌。
如果日子一直这么细水长流下去,她大概也会同我一样,有机会成长得再慢一些。但命运也许并不这样想,它让她比我们更早看见了生活。
表叔骑摩托时出了车祸,摔断了一条腿,运气不太好地瘸了,最终换了份工作,在家门口看起了仓库。变故对本就清贫的家来说,使得对她的供养变得更难了起来,懂事的她,也一定看见了生活的压力,才会选择了能够更快步入社会的高职。
她和她丈夫是同学,印象中那是个老实木讷的男人,眼睛和她一样有些问题,可嘴巴比她笨了半条街都不止,不怎么说话,连问长辈好还需要云霞姐来提醒。但家境不错,不像她以一带三的负重,他是个独生子,而且虽然看着笨些,对她却很好,言听计从的。不论在我们眼中是配还是不配,她相中的确定的也就是他了。
男方家里帮她们在城镇里盘下了一个小按摩馆,买了房,小夫妻的生活就红红火火地也就开张了,一年时间就添了个大胖小子,两口变三口。她还是一样孝顺,抽空就会回家看她仍旧孤身一人的爸爸和年迈的爷爷奶奶,每次回家都是大包小包。
任谁人也只活得一场,只记得她看着孩子温柔微笑的模样,还是像一朵花,像低头默默散发香气的一朵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