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信任禁不起隐瞒

华慕窜到泉铂家交待一下自己用三天不到的时间走出了悲伤,并且迅速知道自己要怎么振作为爹爹平反,桑晨不便从女孩子惯走的狗洞钻进去,便先离开,约定傍晚相见。桑晨将写好的书信交给华慕,带进去给刘大人留下。


两个小姐妹见面皆有一种大难不死的幸感,生活从来没有重新开始,不过是继续前行。


华慕要走的路,绝不是靠着华家势力嫁与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简单了。


回西山的路上,华慕有些忍不住,几次三番找话和桑晨说,目的却很简单。


“桑晨啊,绕了这么一大圈,我觉得你应该懂我什么意思吧?”华慕已经很放得开了,但是问题却不好直接问出口。


“你猜的对,我不是普通小匪,乃是从南疆攻来,势力大括其边的悍匪,与官兵对立,与域外对立,与权贵对立。北至乌恒,南至贵滨,我上面有老爷,下面还有次主。”桑晨几句话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信息算是给足了。


“原来我这身后,是冠名大江南北的匪头子啊。那这个老爷是更喜欢你还是更喜欢次主?”华慕踢着脚,慢慢悠悠的说着,好像真的走出了那晚的崩溃和无望。


“算是更喜欢我吧。”桑晨还是好好权衡了一下这个问题的,老爷的器重,从来就不是让自己成为老爷,而是报仇雪恨,救百姓于水火。所以不明就里的次主和自己是断断不可比的。


“难怪你说杀你的人你见多了却从不伤人性命,该是那位次主吧。”华慕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这般古灵精怪的说法怕是普天下只有她一个想的到吧。


桑晨轻笑,“连你都猜得出来,你说次主每次隐藏什么呢?他的人还换着身份,让老爷知道就是一顿打,他偏还屡试不爽的挨打。”


华慕接着问,“然后呢,所以你们怎么维持呢?打家劫舍吗?”


入夜的风已经有了凉意,吹得西山这层峦叠翠的簌簌作响。桑晨长出了一口气,他怕华慕觉得这样赚钱不合礼数,但这事实又没办法否认。


“是也不是,我们打的是不作为的权贵之家,基本连逼迫带威胁,能让他们把家底吐个干净而且不敢造次。劫来的金银里除了匪帮的正常运作,都济贫了。”桑晨有些得意,按理说这方法还是自己想的,不伤人性命却能断人退路。


“这么厉害吗?什么方法?”华慕的好奇心一起谁都收不住,明明说好什么都不多问的,如今倒是说了个干净。这方法桑晨不能说,多少有些残忍。


“嘘,你听,这山林里是不是有脚步声?怕是次主又来庸人自扰了。”桑晨示意华慕安静,自己俯低身子压着华慕。


“哪里?大概在哪里?我看不清。”华慕说话的声音很小,怕惊动林里的坏人。


桑晨加紧马肚,那小马便一路小跑进了匪安厝。


华慕一直谨慎,连走路都恨不得不发声音,踩到一片枯叶都要深吸一口气来表示忏悔。桑晨却像没事人一样,潇洒的走进正堂。华慕小步追上去告诉他小声一点。


桑晨一直憋着笑的,从华慕小声说话就开始憋着了。


“你骗我是不是!好你个桑晨,吓得我喘气都不敢大声,我这可就要打死你算了。”华慕伸手就要去打,桑晨便躲。这时明显听着,院门被推开了。


华慕反身躲在桑晨背后,“看吧,你念叨着,这次次主是真的来了。”


桑晨眉头锁了一下,心想不该,匪安厝的安全可比华慕想象的牢固。


果然,北衫站在堂前,“少爷,有人带着一个女人说要见您,那女人哭哭啼啼,实在磨不过去,您吩咐不让动手,且还僵着。”


看样子来人就是桑晨交代过不让北衫交手之人,只是这个女人是谁,北衫不敢断定,也不敢轻易放他们进来。


华慕探出头来,“原来是欠下了情债,少爷,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可要应对还是脱逃呢?”说完就嘻嘻嘻的笑着跑走了。


“让他们进来吧,没什么威胁。”桑晨一副要看热闹的表情,等着华慕为她这句玩笑哭哭啼啼。


来人是子夫,送完信回锦城本是马不停蹄的才赶回来,在城外驿站居然见到了蒙头垢面的厝厝。厝厝一见到子夫就哭,哭的说不出话来。


子夫看到厝厝这般模样,断定华慕该是出事了,贴身的丫头都这样了,主家小姐又是怎个境遇呢?终于等厝厝平静了,将华家的变故和盘托出,自己想着锦城可依靠的只有子夫,所以一直走才到这个必经的驿站,死等也要等到子夫。


两人进了锦城看到布告,便知道华慕暂且不在囚车里,转头去了泉铂家,由泉铂家一路西行就到了匪安厝。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见慕慕安好便不敢多言,之前多有唐突还请谅解。”子夫看到毫发无损的华慕,心中满是感激,自己不在华家的这几天,算是逃过一劫,也失了靠山。


身后是泪眼婆娑的厝厝,跑向华慕泣不成声。“小姐,你跑去哪儿了呀,吓死厝厝了,你好不好?可有伤到哪里?”


华慕紧紧抱着厝厝,像是抱着华府没有出事的时光,安安静静,连哭声都不敢出。华慕不想哭,一哭就又像连珠般停不下来,陷入腿软的回忆,她想忍住的。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是不肯落下来,子夫看着华慕也就得这几天之后,这大小姐收敛了很多。


“没事厝厝,我没事,你跑出去了就好,你没事才好。”华慕轻抚厝厝的后背,往常都是厝厝安慰华慕,这次也该轮到华慕觉得一切都过得去了。


见华慕安好,子夫想要带华慕回自己的家,说不上宽敞,但绝对能让华慕放松一些,眼前这个桑晨看似本事通天,实在不知是明是暗。


“该是唤你一声大哥的,实不相瞒,华小姐乃华将军亲自嘱托,况且云京的人马定会来锦城清查,以子夫大哥的昔日身份,怀疑府中突然出现的小娘子,怕是保不了华慕平安。”这幅说辞在料到子夫会来这里和自己要人的时候就想好了,这时也不会出差错。


子夫想来倒也合理,不好多说,桑晨这里幽闭,层层关卡也严,倒是十分安全。


“子夫大哥你要照顾好我的厝厝哦,等将来给爹爹平反了,厝厝还要回府里的,你照顾好她的。”华慕将厝厝推给子夫,印象中这都是第一次叫子夫为大哥,子夫自知这句大哥的用意。


“好,慕慕也要照顾好自己,等风声过了我便来接你,为将军平反。”


等两人走了,华慕又藏在床上偷抹眼泪。


这日华慕起床很晚,该是见过厝厝心安不少,睡的也熟。在华府,华慕也是拒绝早起的,惯常的时候都是早饭后半个时辰才起床,因为睡的多,皮肤也是个顶个的好。


桑晨已经端来清粥等了很久,见华慕醒了,又轻声笑笑。“看来夏末的夜晚已经足够凉爽了,你都这样贪睡,起来吃饭。”


“不想吃,在家都不吃的,起来都不早了,可不想浪费那个时间。”华慕伸着懒腰,推出桑晨去准备梳洗。


出门前桑晨不情不愿,但为了让她吃饭,自己可真是起得早。“桌上放着几件衣服,你看合不合身,总不能穿着男装招摇过市,胭脂水粉什么的也都买来了,不知道瓶瓶罐罐里装着什么,你且看看喜不喜欢吧。”


华慕退出桑晨之后才听到他这话,心间诧异昨天忙忙乱乱桑晨竟还惦记着买这些劳什子,想想也对,要平反也不能蓬头垢面不是。


华慕本就娇小,成日里衣服都是订做,她挑了一件水蓝色的内衫,搭着一件白色长纱裙,半明半昧之间甚是好看。远山眉一直都是厝厝给自己画的,华慕并不精通所以不施粉黛,单单咬了一口娇红,衬得小脸水水嫩嫩,属于少女的灵动果然是不用做修饰的。


推门出来正看到在院中捯饬葡萄架的桑晨,见华慕迎着光站着,里外里都是闪烁的好看,桑晨有些走神,旁边鼓捣藤条的北衫抬眼就撞上自家少爷着难以名说的眼神,又顺着这款款的眼神看到房门口的华慕,瞬间明白为什么这陌生女人能让少爷和以往不同了。


“华小姐这打扮怕是断不能下山去了,要引得这城中公子都往山上跑,应付不过来。”北衫的玩笑开着俏皮,华慕却手不留情上去就打。


“亏你夸我,中听中听!但万不能留你轻薄,你不知道城南有奴隶场吧?那里都是买来皮相姣好的奴隶煮着吃的达官,再说就卖了你去。”华慕拍打北衫坚实的肩旁嬉笑。嘴上功夫向来有亏的北衫倒是被华慕气走了。


桑晨盯着这拌嘴的少女,心想可是捡到宝了。拳头一样大的心脏里开出来花,顺便就接了果,果子甘甜,引人垂涎。


两人通力,算是完成那日约定,修好葡萄架。“本可以给你香囊的,偏把你拽进这风雨。”华慕想着葡萄架,就想起那晚自己的固执。


“香囊?我拿了的,可不能让华小姐担着违背承诺的黑锅。”桑晨甩开长襟,露出那个藏青色的香囊,炫耀一般的给华慕看。


华慕知道啊,这就是说明桑晨自愿掺和到这件事情里,告诉华慕不要自责。想着就湿了眼眶,又生生咽回去。


“少爷,后山有人硬闯,已经漏身了,抓不抓?”北衫又跑进来通报,两人才停了打闹。


“不抓,看看他究竟要干什么。”桑晨这次没有胸有成竹,毕竟从后山上来的人,定不是贼人,没有两把刷子,后山的峭壁可是要人性命的。


华慕来了兴趣,偏要跟着去看。


说是不抓,但这贼人已然落在后山峭壁边上,虎视眈眈的盯着匪安厝里的一群褐衣卫士。华慕知道桑晨这匪来头不小,却第一次见他的匪弟们,好像比爹爹的兵还要严谨许多。


刀已经在薄日下泛起寒光,一触即发。


“拾柒?”华慕小声叨叨,毕竟看不清楚。桑晨听到华慕念起的名字,“什么?你认识吗?”转头轻声询问华慕。


“看不清楚,不敢确定。”华慕说的也含糊,按理说,拾柒出现在这里才是不可能的。那人以一剑抵十刀,虽然躲避灵巧,但是对付起来还是不那么轻松的。待两伙人交战近了,华慕终于敢认了。“拾柒!拾柒你是吧!”


应声而停,桑晨挥手示意褐衣军退下。“华小姐是否安好?”拾柒手里持剑,剑刃向下,对着华慕作揖。


华慕扶起拾柒,“可有伤到哪里?”绕着拾柒身边看。

“少侠好身手,这匪安厝的后崖也敢爬,今日到访该是有要事,不妨移步正堂。”桑晨说着,从拾柒身边扯过华慕。


拾柒看华慕和桑晨走得近,猜想大概有故交,不便多言也无需保护华小姐安危。心想着公子还是厉害,想到各种处境。几处地方走下来,锦城发生的事情了解了大概,看到华小姐这样安好的模样,便可知一切无恙,可以好好和公子交代,也可以免去公子一举冲动的代价。


“华小姐平安便是万福了,我家公子很是担心,奈何时机不趁不能亲自前来看望。”拾柒交代勇闯匪安厝的原因,说出一半藏起一半,公子寻常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对华小姐这份孤勇的担心,还是不说为好。


“我是没事,但我华家世代清正骁勇,不白之冤也不能承受,如今安好是为今后打算的,告诉姜聿别担心,年底除夕时还在锦城等他回来。”华慕已经彻底走出那夜的崩溃,要干什么怎么干也都会知道的,她不担心,也不想姜聿跟着担心。


“华小姐我自会照顾好,劳烦少侠转告你家公子不必瞎操心,早日查明祸根所起的萧墙比较重要。”桑晨话里带刀,甩给拾柒,拾柒自然接刀,这几处走过,却是匪安厝最安全,不负公子嘱托就该早日回命。


“既如此,拾柒还有要事就不耽搁了,华小姐保护好自己。”拾柒作揖告辞。


“拾柒啊,这里没有华小姐,你怎么还记不住,这个名号都危险了。你叫我华慕吧,不要命。你也注意安全”华慕再一次打掉拾柒的礼,踮起脚在他耳边说“照顾好聿哥哥,我很好,等着见他啊。”


拾柒离开,桑晨有些闷闷不乐。这个拾柒看起来是正义凌然的,按道理华慕也就和他见过两面,怎么就贴在耳边说话了,难不成连姜聿身边的人,华慕也如此喜欢吗?若是如此,桑晨才不得不防。


这半个月为了不给锦城百姓找麻烦,华慕都是待在匪安厝的,她知道全城的人都在保护她的身份,万不能下山再去给赵斓涙机会。


海姨从南疆来,还带着老爷的女儿知许。海姨倒是对华慕很好,毕竟桑晨嘱咐过,海姨不敢不尽心,但是说不出那里奇怪,海姨就是对华慕很有距离感,总想劝华慕远离桑晨。


知许是老爷的嫡女,自然是放在手掌心的,北衫说这次知许是跟着海姨偷跑出来的,就是想看看她的这个桑晨哥哥。华慕哪里知道,知许看到桑晨这匪安厝里有她的时候,心里翻江倒海。


华慕把匪安厝前院后山都玩儿了个遍,实在觉得青幽,正趴在湖心亭里逗小鱼。桑晨今日回来很早,看到华慕就在旁边逗她。“我这湖里本是游鱼,倒是让慕慕喂的天天定在这里等着天降之食。”


华慕听到也不回头,“游鱼也自在啊,屋里气氛不对,我都待不住。”


“怎么了?”听华慕这样说,桑晨也是疑惑,毕竟海姨一手带大自己,肯定不会对华慕又别。知许又是老爷的嫡女,难免是骄纵了些,若是知许和华慕吵架,自己还真是不好偏袒。


“我总觉得我在的时候,海姨和知许都不自在,搞得我也不自在,还是算了,我就出来了,她们还能轻松点。”山林里枫叶红了大半,秋天正是山景美得时候,华慕若想在这里看景色,桑晨自然作陪,桑晨很是高兴华慕对自己说心里直白的感受。


“第一次见知许的时候,我是很开心的,原先我是家里最小的,如今来一个比我小的,我才知道并不好相处。”华慕丢着馒头,颇有感慨的说着自己的理解。


桑晨不好介入女人之间的感情表达,他知道知许不是坏人,也知道如果自己跟华慕说知许的好,听起来别有用心。


“少爷”北衫走过来,神情颇为惊喜,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桑晨看北衫来,站起来到一旁,两人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说话,华慕也不问,当初说过的,桑晨不说她就不问。

但是耳朵长在那里,不想听也听到了,又不能忘记。


“少爷,武举人来年九月新科,和刘大人的消息一样,今年的状元直接可任军机要职,的确是个好机会。”北衫有点抑制不住兴奋,为了正统的机会,他们已经等了三年。


“既可靠,那我们就抓着机会罢了。对了海姨说这批茶已经送到,我们也该做生意了,这批就给锦城附近的邺城、虞城、獒城,打通这关,后力就稳了。”


北衫领命就退下了,桑晨把华慕领回家。华慕像个玩儿不够的孩子,但是华慕自己知道,这半个月过去,自己就下山去,总要找机会自己赚钱,给爹爹平反首先要入云京。


华慕有点难过,桑晨的秘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什么身份要知道,但这样蒙在鼓里确实很难受,等着桑晨自己说吧。两个人这番较着劲。


桑晨每日都有事,屋子里也就是海姨和知许陪着自己。这日海姨要下山一趟,早早就走了。本着照顾妹妹的想法,华慕还是自己动手下厨了,味道自然是好的。


“姐姐还以为是在华府吗?追求摆盘真是精致。”知许冷不丁的一句话,却让华慕感觉到恶意。转念告诉自己是自己多想了,一个小丫头,怎么会懂这些。


吃晚饭又恢复到不怎么说话的尴尬气氛里。“这是什么?”华慕指着阳桌上的茶包,想打破这个尴尬的向知许提问。


“桑晨哥没告诉你吗?”知许抬头看向华慕,眼神里有些得意也有些惊诧。心想“看这个反应桑晨哥应该没提过,我就说哥哥是逢场作戏吧,海姨还不信。”


“没有,桑晨一般不说我就不会问。”华慕有点落寞,的确,桑晨的秘密太多了。


“哦,这就是普通的秋茶,要送给各府大人喝的,我给姐姐泡一壶吧。”知许突然的殷勤让华慕有些惶恐,“不用了,喝茶很麻烦,你歇着吧。”华慕拒绝知许后就回自己的房间了。


天色渐晚,桑晨和海姨都没有回来,想着晚上吃些什么呢?对于照顾小妹妹这回事,华慕没经验却很是享受,毕竟做姐姐是第一次。


还没想好,知许就端着茶进来了。“姐姐还是喝一口吧,我都已经泡好了。”下午的一句话,知许还放在心上了。华慕想起每次和哥哥吵架,娘亲都让自己去给哥哥泡壶茶,大概哥哥心里就是这种感受吧。想着想着华慕有些感慨,为什么总是要和哥哥对着干呢?他明明对自己很是疼爱的。


看知许和自己说话,华慕也没拿着捏着,边喝茶边和知许东扯西扯。“你也喝吧,这茶的味道虽然怪怪的,但是这些热气蒸腾还是很舒服的。”华慕觉得自己一个人喝总有些怪怪的,知许就在旁边说话,也不见喝茶。


“不了,华慕姐姐,我就是想告诉你,桑晨哥是个很厉害的人,我爹很看重他,所以我也很喜欢他,他有很多秘密,但是我都知道,你不知道。”知许兜了一圈,终于是说出来了。


华慕愣了一下,终于是明白知许对自己的敌意从哪儿来的,不禁浅笑。“所以你要说明些什么?让我不要和你抢?还是说我抢不过?”华慕从来不愿意认输的,她知道桑晨太多秘密不告诉自己,便知道和知许争不来什么,但是在自己面前就这样挑衅,华慕还是不高兴。


“如果没什么事情,你还是回去睡觉吧,我不想聊天了。”华慕觉得这个小丫头怪怪的,桑晨又不在,她要是耍什么手段,自己一定防不胜防。


知许站起来要走,脸上却是和年龄不符的狡诈,没有外人,知许也就不藏了。“睡觉还是要睡的,姐姐也要好好睡。”又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华慕觉得后背都是冷汗,实在得送走她。


桑晨回来的时候,海姨也刚进门。“事情可还顺利?就要明年考吗?”海姨关切的问桑晨。


“自然顺利,这试好考,但是痕迹还是要有,所以整日待在那武学堂里,闷得很。对了海姨,华慕呢?最近可好。”桑晨想着自己也多日没见华慕,但是华慕也没有来问问自己的情况,转头就问海姨。


“来问过我几次,搪塞回去了,不是海姨说你,别耽误了大事。”海姨有些不悦,多少对这个丫头有些戒备。


“海姨这是什么话,华慕是个好姑娘,下次再问您也别搪塞了,如实说就行,有些话我会亲自告诉她,但是您和知许也别有太多恶意嘛。”桑晨边倒茶边和海姨交代。


海姨没说话,但是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还说是个好丫头,受了委屈转头就告诉桑晨,还想挑拨不成?再说整日不见踪影,那里能亏待的着。”


海姨想着就接过桑晨的茶,准备给他泡壶新的。“这粟茶……怎的被人动过?”海姨诧异的拿起那包茶,看着桑晨。


桑晨没有告诉过华慕粟茶的事情,如今却担心她误食,毕竟今天海姨不在家。


海姨则是笃定这华慕别有用心,终于在今天这个天时地利的日子里下手了。海姨最怕的还是知许被华慕暗害出什么事情。


两个人两个想法,但是一样可怕,想罢就快步走向知许和华慕的屋子。


知许好好的坐在床前,看海姨进来,拉着海姨坐到床边,告诉海姨现在已经没有后顾之忧了。海姨不明就里,知许笑嘻嘻的告诉海姨今天自己干了什么。海姨很惊讶,那个顽皮活泼的知许,什么时候学会了这些招数。


知许也料定短时间里华慕开不了口也说不出什么,只要告诉桑晨哥哥是她误食,自己便可以全身而退,且桑晨哥哥什么都没有告诉华慕,哪怕等华慕恢复了,桑晨哥哥也会觉得华慕知道的太多,要么杀掉以除后患,要么用粟茶养着做个皮囊死侍。


当然,这些话在刚才已经和华慕交代过了,只是不知道华慕听得真不真切。


桑晨心急,一把推开华慕的房门。


华慕已经睡了,但是桌上的茶杯里还有盛开的粟茶。桑晨的心像坠了千斤石,在悬崖边上被狠狠的推下。桑晨有些后悔没有和华慕说实话,后悔没有嘱咐她什么是万万不能动的。


“慕慕,慕慕,醒醒。”桑晨轻推华慕,还抱有一丝希望。


然而并没有回应。


这个时候,华慕刚刚听完知许的威胁论,但沉浸在粟茶创造的初期美梦之中。


粟茶就是这样,前半个时辰给你的梦境是无比真实的美好,但是之后的三个时辰也是难熬的噩梦。或许服用者都会觉得前半个时辰是它的效果,后面三个时辰都是瘾。但实际上,整个过程本就包括痛苦,这才有人用钱用权去换这些粟茶,整日活在虚幻里不能自拔。


这也就是桑晨没有告诉华慕的残忍,哪怕这粟茶只给贪官污吏,哪怕这粟茶在一个月后可以完全戒掉,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谁都熬不过一个月,只要一直喝,压抑心底的欲望怎会那么容易呢?每次粟茶的威力从升起到压制,人都会想在鬼门关走一遭一样,掉半条命。


有几条命能经得起在阎王爷面前折腾呢?


桑晨看华慕的状态,就是到这半个时辰是属于她的美梦,打扰不得,但后面的三个时辰,不仅是华慕的噩梦,也是桑晨的,他只会比她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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