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写这篇文章已经很久了，真的很久了。总是草草打几个字又都删除，然后放下，然后又烦恼，然后又拾起。
再过三个多月就整整四年了，是的，在这四年不到的日子里，我越活越糟糕，越过越忐忑，越来越失去了自我。这个学期因为疫情肉眼可见直接报废了，想想下学期一去就要博五了，当打下这两个字的时候，觉得无比刺眼又扎心。在本该奋斗的最好的年岁里，我碌碌无为浑浑噩噩。读博士，还是直博，这成了我活到现在觉得最后悔的事情，没有之一。
可能是因为从小到大没在学习上太费过心，为我这个选择埋下了伏笔。
小升初的时候有次挫折，没报上地方有名的私立中学，然后辗转去了某公立初中的特长班（现在都不允许这样划班了吧）。不幸的是遇到了精致利己主义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是的，就是那种课上不讲课讲相声，课下开小班开小灶收费的老师。可惜当时的我完全不吃这套，凭着还算灵活的脑袋瓜子自学也是年级前十几名，硬是不去补课。虽然因此得到了老师的特殊关照（挤兑），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边上坐着倒数的调皮男同桌，但我还是有那么几个（准确的说是两个）真心朋友，于是就嘻嘻哈哈没心没肺但又胆战心惊偶尔崩溃地过着日子。当时，读高中还可以保送，在初三得知自己虽保送不了地方最好的高中，但能保送个第二好的高中时，我毫不犹豫地就去了，毕竟能少读几天初中是我当时最快乐的事情。为此，我还被当众“表扬”了不思进取，安于一隅。后来得知，这是影响了班主任拿奖金了（以前公立初中会按考上最好高中人数给任课老师发奖金）。想想还是以前太单纯了，现在要是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也得告到教育局去呀，可惜以前是真的怕老师。
初中的时候虽然遇到了些烦心事，即便当时觉得很难，现在回想起来也没那么苦了。但是却对我的性格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我成了一个又自负又自卑的人，这两者并不矛盾。自负是对自己头脑有不清醒的认知，总觉得自己即使平时吊儿郎当的，只要背后稍微加把劲，依旧能赶超大多数人，极其不能接受失败，特别在分数上；自卑是在老师偶尔的“关照”以及差别待遇下对自我的不信任，如果有走的通的路，就绝对不会走未知前景的路。
高中的我是真的幸福呀，即使当时不自知还故作忧愁，也权当是青春期的忧思了。刚上高中的时候，老师对我都很好很关照（受了初中的苦，虽然家里提起打了招呼，但老师是真的可以），学校管得也很紧，唯二的烦恼也就是情窦初开的种种和高考独木桥的压力了。高考的那两个夜晚，我竟失眠了，那年试卷也比较难，考试的时候我格外紧张，数学和理综的大题都没有做出来。我以为我完了，一本还能考上吗？出分的那天，我躲在被子里流眼泪，爸爸帮我查的分。这段记忆太痛苦了，我大概是考了六百二十多分（总分八百一十分），超了一本线四五十分，排名在一万名左右。没有我想的那么糟糕，我也就坦然接受了，去了外省的末流985。
在高中时我意识到自己存在一个致命的问题，缺乏自律性，大概是初中懒散惯了。但由于高中抓得很紧，只要跟着课，跟着老师的步子走，于是这个毛病就被无限地缩小了，甚至于我都根本没把它当作缺点。
出了省，上了大学，我算不上出类拔萃，只是安安稳稳不争不抢地过我的小日子，我过得很快乐。可以和朋友一起玩，可以谈恋爱看风景，可以避免和老师过多的交流（初中留下的后遗症高中的美好也没有弥补上）。虽然所学的工科专业和我设想的天差地别，但因为我专业课考试成绩还不错（考前爆肝突击型选手），我也从未想过转专业。大三的时候算了算在保研边缘，我着手准备想出国，在考雅思的时候，我清楚地认识到了我是多么缺乏自律的人，自主学习对我来说异常困难，坚持三四天可以，七天以上那是绝对做不到的。如果当时我可以准确地剖析自己，或许今天就没有那么糟了。在雅思备考时，得知了我专业排名十一名，可以保研。我毫无例外地选择了保研，毕竟是个追求“稳妥”的人。可想而知，我的雅思最后考得异常糟糕（口语特别紧张），但是没关系，因为我有后路，我不怕。
在联系导师的时候，我不爱争也不爱比，就发邮件着了个冷门方向的教授，他推荐我可以直博。我头脑简单地想了想，硕士毕业我们这种工科专业的女生能找到的工作也是异常辛苦的，不如就多学几年，以后可以找个高校当老师。我和家里谈了谈，也挺支持我。于是，我就这么草率地决定了，我要直博！
保研面试的时候，靠着我多年来临时抱佛脚的功夫，还拿了个二等推免奖学金，给了一万块钱，这又增长了我的盲目自信，觉得自己还是保研里不错的苗子。
直博第一年主要在上课，上课我很擅长，所以即使逃课睡觉偷玩手机，还是摸清了考试的门道，拿到了还算可以的分数。可殊不知分数是博士最不看重的。我的导师也到了快退休的年龄，属于很佛的人，但是对待专业很严谨。博一下的时候我的课题就定下来了（跟着一个国家重点研发计划），需要做一些大型的试验，老师说会找师弟帮我一起，我不用出力，出脑即可。当时还是天真烂漫的我，觉得一切还是挺美好的。当自己着手课题的时候，我发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我对我的课题，对我的专业其实根本不感兴趣，更不要说热爱。我只有一份看着美好的成绩单却没有扎实的基本功，而老师对我们也基本属于放养式教育，催的时候很紧，松的时候几个礼拜也见不着。我的所有缺点本来都好好地隐藏在冰山之下，现在完全暴露出来了。无法持之以恒地学习，学一阵休息一阵也没有人管，使得我科研进展极其缓慢。即便在学习的时候，长时间看着那些冷冷清清的文字，我总是会想，我是谁？我在做什么？我的人生价值是什么？越想越看不进去。
好不容易设计好了试验，老师的承诺是完全实现的，给我配了两个师弟，也分走了我的部分试验（但我还是要配合一起做，其实相当于让我带两个师弟）。我是完全不用出力（特指搬运试件），但是其他全部事情耗费了我全部的生命力。加工厂在机场路附近，我们每天乘着公交车跑了大半个月（来回路程在三到四个小时），环境十分恶劣，加工期间也出了很多问题。每天总是要和很多不同的人打交道，联系工人，联系老师，联系运货司机。每天傍晚回到宿舍，没有力气换下脏脏的衣服，在地上铺了块瑜伽垫，我就直接睡着了。睡醒了再想着晚饭还没有吃啊，明天还要去啊，偶尔哭一会，但是到点了擦干眼泪就得睡觉了，不然第二天起不来啊。老师在这过程中总是鼓励我表扬我，于是我觉得自己更加不能出错了，也更加不能脆弱了。这也为我后面的崩溃埋下了伏笔。
在无比艰难的两个月里，终于做完了试件，运到了试验室。此时的我，完全失去了与人交流的欲望。总是在要找老师学仪器，找老师约场地的前一天无比沮丧和害怕（真的很感谢当时陪伴我的人）。很不幸的是，试验老师看人下碟，完全敷衍我们不好好指导，在我们后续操作的时候弄坏了冷却水装置马达的时候，还威胁我们要赔整个机器的钱（整个机器是国外进口的价值一百多万）。后来另外一个老师看不下去，带我师弟去市场买了马达换上就好了，真的非常感谢他。
我们专业这种工科试验，就像工地施工现场一样，戴着安全帽穿着脏衣服，每天试验室里出来灰头土脸的，晚上只想躺着，根本无法看什么课题了。但是万幸，最后还是马马虎虎地完成了我的部分试验（剩下的试验要换场地和机器）。按理说，我有试验数据了，可以开始写文章了，但是我精疲力竭了。每每看着并没有什么创新性也不算失败的试验数据（不得不承认前期试验计划失误），打几个字又删除，整理整理数据又放下，我陷入了深深地自我怀疑中，别人做了的我能模仿，别人没做的我做不到，最后费尽心思弄的试验也绝不可能转化为生产力。所以，这几年到底做了什么？
收获了十斤肥肉，丢掉了从前长跑的体力；学会了强颜欢笑，蒙蔽了我会笑的眼睛；拥有了漫长黑夜，失去了憧憬日出的朝气。
在夜深的时候最为后悔，这条路走了一半了，回头却是怎样也做不到的，可是往前走，仍是一路阴霾，模糊不清。我只知道不能再这样了，再不做出决定真的晚了。我只知道时间回不去了，也不会停下来等你，一直在往前走，不紧不慢，一天一天又一天。
男朋友跟我说再努力努力，等拿到学位证可以找个轻松的工作，你就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去了，会幸福的。这是美好的梦吗？
最后，只想跟选择读研的人说，特别是选择直博和硕博连读的人。扪心自问你真的热爱科研吗？热爱自己的专业吗？热爱自己的研究方向吗？能够直面科研路上的荆棘吗？拥有长期自主学习探索的能力吗？有没有打持久战的体魄呢？有没有一颗坚韧不拔的心脏呢？
今天先写到这里，以后还会加以修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