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
“邸下!邸下!”
“找到邸下了吗?”
“没有,到处找了都不见!”
“那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求见大王大妃。”
“是!”
杂乱的脚步声隔了片刻散去,樱树后探出一人,见众人离开,不由乐道。
“妄想捉住我,本世子哪容得你们安排!”
晌后的礼乐课最是无趣,他才不要学,不如溜去香远亭玩,一定快活,他拿定主意,忽地头顶坠下枚樱枝,猝不及防砸中额头害他差点摔倒,忙扶住樱树大喊。
“是谁!谁敢偷袭本世子!”
一串清浅笑声穿透繁密花海,摇下片片粉白落了田柾国满眼,沁人心脾的花香让天地为之旋转,他抹掉笼盖双眼的花瓣抬起头,见最高处的枝杈横卧一人,仿佛没有重量般安憩于粉云。
田柾国隐隐窥见他飞扬的眉眼,不禁怒道。
“你是何人?怎敢闯入我的私府,快从实招来!”
那人看上去年岁二十左右,睨了眼树下叫嚣的小人也不恼,隔着朦胧的花雨匿笑道。
“你是谁?我竟不知这是你的府宅,我路过此处瞧樱花开得甚美,本想小睡一会儿,没想你这小孩实在吵人,坏了良辰美景,真是无理!”
世子府哪有人敢对田柾国说半个‘不’字,他平日骄横惯了,头次被训斥,气得哑口无言,一个字都说不出,恨恨锤了两下高耸的樱树,随手把衣襟别在腰间要爬上树亲自教训,那人瞧他笨手笨脚没挪上一寸,取笑道。
“你这小孩脾气真倔,你好声好气的问我,我便说,犯不着费力气。”
朝鲜王朝只这一个世子,自然作珍宝阁最珍奇的夜明珠,田柾国久坐高台束得眼高手低,悻悻拍了几下弄脏的衣摆,没得办法只得低头。
“分明是你私闯,倒来怪我!”
那人见他十分委屈悄悄笑出声,半哄半劝说。
“是我不好,不该与你闹,你还是个小人,而我已有千岁,你要问我是谁,从何而来,便问问它。”
说着他竖起手指,田柾国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恼怒道。
“你真当我是无知小儿?天上来的?我才不信。”
“亏你还是世子,眼界如此之低,我本是天上人,你为何不信?”
“父亲曾说天上者皆为神,可我见你并未与我有何不同。”
那人坐起身如轻飘飘的花瓣飞舞着落在田柾国眼前,他身穿金丝细绣的锦绸华服,绣面上一对仙鹤栩栩如生,眼眸不同常人焦黑,而是一双浸润清透雨水的宝珠,犹如烟雨蒙蒙的镜湖,田柾国哪里见过这样顾盼生辉的双眸,一时怔住,久久不能言语。
“你说说看,我倒是哪里与你相同?”
他笑得堪比盛放的樱花绚烂多姿,田柾国张口结舌半晌闷闷道。
“好吧,我姑且信你所说,可你为何落在我府树上?”
那人转了一圈坐在樱树旁的玉面桌,似暗觉田柾国的问题好笑,眨了眨眼。
“天下之大,皆为世子厚土,我便是落在哪儿,都翻不出世子的手掌心,何苦受累,况且我是为世子而来。”
“为我?”
天神都这般油嘴滑舌吗?
田柾国红了脸,不敢去看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有几分置气。
“骗人!”
“我为何骗你,你是当朝唯一的世子,你母妃盼你早些成人,好继承大统振兴国家,她日念夜念求天神点化,我被她诚心所动,特来督促你勤勉。”
他抚掉田柾国肩上的落花,又说。
“你是世子,将来是王世子,未来是王,我如何不挂心?”
他这般说辞像早早注定好,无论世子是谁全不妨碍他施与善德,田柾国不服气,小小年纪早已学会享受至高无上的权位,初次恼恨起它,幽怨道。
“如果我不是世子,你可愿意帮我?”
天神被他单纯无畏的话问得一怔,暗恼这小子年轻尚轻就如此惹人怜爱,可如何是好。
“我自然心甘情愿,但要看你有没有让我相助的本事。”
“母亲说我降临之夜天神托梦于她,贫瘠土壤开出花,天上落下黄金雨,雨水所到之处皆为黄金,怎能有我做不到的事?”
如果有人见不及胸口的小儿说这等大话定笑掉大牙,天神却乐意听之,面上含笑道。
“好,世子答应我,不许反悔。”
“我自然不会。”
“那你为何要逃课?”
田柾国惊讶什么都瞒不过天神,心虚地厚着脸皮辩解。
“礼乐课最无用,何苦浪费时间。”
天神倏然敛笑,一双眼定定看向额头冒汗的小世子。
“王决定八月的‘天子之难’由你来主持,你怎可懈怠?”
“怎会?傩礼①只父王担当得起,为何换我?”
“因为你是王朝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