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高铁站台上等车,眯着眼睛才找到车票上的3号车厢的位置,发车时间8点21。动车在这个小站只停一分钟,所以8点20车才会到站,可票在8点10分已经检过了。我把手里提着的零食放在行李箱旁边的地面上,我回头望一眼高架桥外的车站广场,不敢停留目光,我怕妈妈会在广场上朝这边看我,而我又什么都看不清,只好执拗的望向高架对面惺忪的田野。春节后冬日的早上,因为一路奔波的燥热,并没有寒气。再加上对那列工业文明列车的守望,十分钟的等待并不抵达焦虑的底线。
生怕赶不上这趟早晨的列车,我从妈妈的三轮车上翻下来,顾不得她说给我买一盒泡面,还交代她帮我把东西搬到进站口,便冲进售票厅。人工服务窗口没有人在,售票机前有两人在排队,我忍不住说出,学生票可能取不出来,排在我前面的人说让我先取下试试看。我说着谢谢,把身份证放在感应区,点击取票却找不到刷学生证的地方。试来试去,操作页面已经超时自动退出,我拿着身份证趴在人工窗口,正好瞧见有个人在里间倒水,敲敲玻璃,希望他能帮我取票。里面的人没有一点推迟,熟练耐心的帮我办好,我拿着票就往外冲。
妈妈已经等在了进站口,我拿出手机,看下时间才7点55,我兴奋地对她说,我们从家里到高铁站才用了25分钟。说着,拿起行李就往进站口冲,检票员看了我的身份证和学生票,用方言说,你学习这么好!三遍!我都没有听清,最后一遍,我反应过来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好不停地谢谢。把行李扔到安检传输带上,自觉地站在安检小姐姐面前让她用探测仪检查我的前后左右,拉着行李终于坐在了候车厅的椅子上。才想起刚刚与妈妈分别时都没有好好说话,拿出手机给她发个短信。
列车如约而至,我踏上这趟代表着身份阶级一般的动车,一路看山看水,想着多花的200块钱也值了。好景不长,10点半刚过,我的痛经开始隐隐发作,以为是没吃食物的缘故,便打开了泡面,谁知饭后,痛感更加强烈,我已经坐立不安,只好去厕所蹲着,只知道列车停了一站我仍不能起身,因为我已经站不起来了,我约莫着过了好久,忍耐着车厢地面对身体的吸引力,撑着回到座位上,就再也站不起来了。我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躺在地上。
回忆里曾经痛经的画面一同袭来,一次是在实习的办公室里,老板问,这小姑娘怎么这时候还在睡?一次是为了转移对痛经的注意力,去犹太民族纪念馆,小小的馆里移不动的是我的身体。痛苦会勾起痛苦,不确定快乐是否同样挑起快乐。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旁边的小哥哥没有打扰我,等到我醒来,他说已经到江苏境内了。疼痛缓了些,我们俩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因为我说话还有点吃力,还是忍不住跟他解释自己的情况。很快,他到站了,我笑着跟他说再见,从心底里感谢他一路和善的沟通。
第一次在上海虹桥下车,看到光洁宽敞的通道,高高的望不到顶的天花板。有序的出站检票,瞥一眼地铁进站口黑压压的人群,看到指示牌上稍远的另一个进站的标志,我取了个巧,避开了暂时的拥挤。顺利进站,也逃不过地铁车厢外的排队等待。久不乘车,身体在8个小时的动车上已经筋疲力尽,地铁的摇摆让挂在扶杆上的我难以支撑。我蹲了下去,也免得看旁边座位上几张浓墨重彩、倨傲闲适的大脸。出乎意料的,有人拍拍我的背,指了指她对面的座位让我做,我心里不是感动,而是愧疚自己缺乏爱人的能力。
坐到寝室的椅子上,心才安定,想着要给妈妈发个信息,报个平安。信息过去不久,妈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她说,我看到你在站台上等车了,你把吃的东西就放在地上,我怕你上车的时候忘记带,一直看到你车走了,我才回去。她还说,你进站的时候,我叫了你三遍,到了给妈打个电话,你也没听见。
我听得出来,妈妈的声音有哽咽,离别的伤感在这一刻掠过,可即使时间重来,我还是会选择离开。我料到痛经会在那一天发作,如果那天我没走,妈妈就会看到我痛苦不堪的脸,还有自暴自弃的坏脾气,这比她自己疼还要让她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