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成长,就是一次次地告别,有些人甚至来不及告别就消失了。
高中来到县城上学,离开了那个小镇子,离开了家人,离开了要好的朋友,但也收获了新的东西。
县城的街道很宽敞也很干净,学校也更大,就连操场边的小花园也别有一番趣味。虽然新同学比较陌生,但一起从初中同班升上了的同学却显得更加亲切了。
在初三时,我们几个都是重点班的,如今一起就读了县里的重点高中。虽然在初中时关系很普通,但来到高中后有种“在外靠老乡”的感觉,我们彼此之间反而变得亲昵了很多。
2007年11月19日上午,刚下课,以前初中是一个班的同学来找我,她说“茜,走了。”
我一时不能接受这个消息,我震惊的问“啊!什么时候?”回答“就今天早上”。说完她就着急的走了。
很快,上午的最后一节课上课了。整堂课,我没有听进去一个字。我想,刚才时间太短,我是不是听错了。我的小的时候得过中耳炎,现在听力稍微有点弱,肯定是我听错了。这个事情要是真的的话,他们几个肯定就来找我了。
我不知所措的捱到放学,我赶快去找其他几个人。最先找到荣,她说“没听说啊,是不是你弄错了,走了是不是说的她去外地看病去了”荣让我不要多想,等等再确定一下消息是否属实。
是啊,前段时间我们还一起去茜家里看望过她,她说现在好多了,我们一群人和她又是说笑又是打闹的,她还教我骑自行车的诀窍呢。
茜,是我初三同班同学,她是个非常活泼外向的女孩,一头短发加上男孩子的做派,非常的酷。一开始,我是不怎么喜欢她的,因为我觉得她太轻浮、太张杨、也太耀眼了。我虽然学习很好,但又黑又瘦,个头也不高,家里条件也不好,所以比较自卑,平时为人处事都比较低调、内敛。但茜却和我不同,我其实非常羡慕她,但我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却让我讨厌她。
茜在班里有好几个很要好的朋友,大家平时热热闹闹,有说有笑,但我是学习最好的那几个,所以,对于她们不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很是看不惯。但突然,茜开始经常请假,老师说茜生病了,要治病。但有的同学说,茜的爸爸给她请了家教,现在是初三,面临着中考,茜的成绩不是很好,所以要补课。
我当时对于这些都没放在心上,毕竟,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后来,茜回来上学了。不知什么原因,我俩成了同桌,自此,我俩的关系变得很好起来。
茜很爽朗、很健谈,我同样也话很多,我俩成了同桌后,有说不完的话。她也总是买零食给我吃,特别是知道我爱吃米花球后,就经常买给我吃,我也常常给她补落下的功课。只是茜总是请假,问她得的是什么病,她说是腮腺炎。我想自己小的时候也得过,贴几幅膏药就好了,而且我在学校,也有其他的朋友和事情要忙,于是就没在意。
后来中考,我考上了县城重点高中最好的班,茜呢,也很厉害,虽然初三没上过多少课,但她还是考到了和我同所学校的火箭班。、
上了高中,我们都忙着迎接新的生活,我开始住宿,认识了其他几个女孩子。茜呢,因为生病,她在外面亲戚的房子住。但我们还是保持着联系,我的宿舍有台座机,只能接不能打,茜就用他爸爸的手机给我打电话,我们常常一打就是很久。茜在去西安看病的时候,去逛了大雁塔,并特意在那里给我买了一个玉佛吊坠。从没有收过这么贵重礼物的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于是我锈了一个“HAPPY”字样的钥匙扣送给她,希望她能永远开开心心。
茜还是要经常去看病,我当时对淋巴肿瘤”是个病还没有什么概念,只知道茜刚开始说得是“腮腺炎”,但一直没治好,现在成了“淋巴肿瘤”。我煞有介事的告诉茜,我也得过淋巴炎,脖子肿得好粗,很难受,后来去镇医院打了好几天吊瓶才好的。所以,我相信茜的病肯定也能好,只是时间的问题。
生物课上,我知道了淋巴是全身的免疫系统,淋巴要是长期发炎慢慢就成了肿瘤,身体的免疫力会下降,搞不好就成了癌症。我不能接受茜得了癌症,我只当那是发炎,或者是身上长了瘤子,做手术割掉就没事了。
一次,茜回来学校了,她希望我晚上去她住的地方睡,这样我们就能多聊聊天。晚上,我们并排躺在床上,茜说话的声音变得低落。她说,瘤子已经长到肚子里了。我又提起我脖子上的淋巴炎,告诉她肚子里的和脖子上的一样,都是淋巴系统的一个分支。她说肚子里的瘤子有点疼,我就帮她揉了揉。她说,那个黑色的大药丸真的很难吃,几乎咽不下去。我尝了一小口,味道真的不怎么样。
我就让她给我讲讲她看病的经历,希望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她说,她在大巴车上看到了黄河,黄河真的好宽啊,车从河的这边到那边开了一分多钟呢。我说,我还没有见过黄河,长大了一定要看看。她说,病房里半夜的时候,一个9岁的小男孩去世了,男孩的妈妈哭的很伤心,那么小的生命就突然没了。我说,真的很可惜,但你不会的。她说,病房里还有一个年龄大点的人,病得也很严重。我说,别担心,老天会保佑你的。
第二天早上,我们出门才发现,昨晚下雨了,空气很清新。花园边的路上,爬了很多只蜗牛,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蜗牛。以前都是在田里见到,但只是零星的几只,原来蜗牛在雨后会自己爬出来。我和茜都非常开心,毕竟,茜今天可以上学了。
但茜的病毕竟是肿瘤,她要开始化疗了。母亲说,化疗的话,应该比较严重了,但也有希望治好的。一次,茜在电话里笑着告诉我,她现在没有头发了,成了一个光头。我想我的头发这么多的,要是能分给她一些就好了。又一次,她说头发现在长出来一些了,像小孩子的头发,很柔软。她问我放假回来不,她在家呢。我打电话和母亲说了这事,母亲说她也回去,和我一起去看看茜。于是我叫上其他同学和母亲一道去看了茜家看望她。
我、花、我母亲、花的母亲我们四个人去的时候,其他几个同学已经到了。一见面,我和茜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她的身体变瘦了,也变得轻了,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我说终于见面了,茜说终于见面了。我们一群孩子,由茜带着,给我们介绍她的家人,她家的院子,还有家外面的风景。我们一路上有说有笑,大家互相开着玩笑,说说朋友的八卦,我们一起站在一座桥上,任风吹着,开心的大笑。那分明就是青春,就是年华刚好的样子,那样子分明说着,看,他们那么的年轻,未来还有很多美好等着他们。
可惜,美好的未来不属于茜,那次相见竟是最后一次。
那天,问错了人,我早该想到,荣和茜的关系没有那么好,传信的同学可能就没告诉荣。等我确定了消息,已经到了下午,其他几个同学已经坐车回去了。我匆匆忙忙赶到车站,正好赶上周五放假回家的高峰,我终于回到镇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11月的乡村,夜晚是真的冷。
我下了车顿时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了,母亲不在家,我也没有家里的钥匙,今晚住在哪里还是未知。茜的家在离镇很远的地方,从镇子到她家还会经过荒无人烟的田地,我也只去过那一次,我连往哪里走都不知道。于是,我去了上初中的学校,刚好有一个回来的同学父亲是学校老师。
等我敲开老师的家门,他看到我的时候,很是惊讶。我问林呢?他说你没去茜家吗?我说我才回来。老师说天已经晚了,他也不知道茜的家在哪里。万般无奈之下,老师先送我去了我大姨家。到了大姨家,我告诉了大姨事情的原委,大姨听了也很伤心,但大姨劝我不要去茜家。
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姨说你去的话只能是明天,那时你见不到你同学了,并且,同学的妈妈看到你,想到自己的孩子该是要更伤心了。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想要去和茜告别,但我却无能为力。我无法向大姨解释清楚我和茜的感情有多好,我也说不明白我此刻有多么的无助和痛苦。我只能安静的在大姨家,吃一些剩饭,睡在不怎么好闻的被窝里,度过我这痛苦的一夜。
我只能一遍遍的自责,一遍遍的想到自己的无助,压抑着自己,连流泪也只能默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