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恶禽的恐惧感来说,“猛兽”之一的狗因为大多有绳索铁链拴着,只要你算准铁链的长度,任你跳着蹦着如何逗弄它,它既便是呲着牙吠破天也伤不到你半分,到最后反倒累得它伸舌头吐白沫。另外那种胡同里能自由跑动的狗,基本上是不伤人的,基本上你一猫腰就将它吓跑了,大不了随便捡个东西一吓唬一砸,保你百试百灵,主要是你不能自己先犯怯,惹毛了它自个先跑了,被狗咬了腚别说是我教你的。
所以说狗虽恶,于我的恐惧威胁还不及大白鹅六成,因为狗比鹅的智商要高点,它也怕受伤害,因此几个小孩子结伴而行就成,且手边时有砖头棍棒待候着,这种方法同样适用智商又远远低于鹅的一种冷血动物,那便是令人畏惧的长虫了〔我们那对蛇俗称〕,那时应该叫做“长蛇过街,人人喊打”。不知是什么原因,人们对未知的事物,越是畏之切,手段也越是残狠。而且听大孩子说,被人蛇打过的蛇,能将自己的残躯接上,半夜还会找到你床边索命,吓得我们小孩们觉也睡不好了。但凡见了蛇,要么乖乖绕着走得远远的,要么伙同几个孩子远远地砸它,任谁也不肯走近半步,一顿砖头瓦片飞将过去,那蛇虫早已成为了血肉模糊的一团肉泥了,更有甚者,肥硕的蚯蚓也会被连累得无辜受难——为它们默哀吧……
而真正有勇气去碰触蛇虫的是数年后的事了……
那年焦作五姨家的表弟来我家作客,时值炎夏,表弟躺在堂屋午睡,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也昏昏欲睡,忽然表弟大叫一声从床上跃起,“蛇!蛇!”起初以为他是在胡闹,妹妹过去看了也惊得大叫,看着二人惊恐得瑟缩一团,我到床边一看也倒吸了口凉气,凉席上果然有一条蛇,它见了人既不爬走,也不昂头挺腹地作防御进攻态势,只懒洋洋地盘踞在床上,大概是从房梁上掉落下来摔懵了。
我妹妹和表弟两个孩子眼巴巴的瞅着我,我心里也怕呀,只是旁边没有大人,我只好一咬牙,硬着头皮上了,我已经记不得当时手抖没有抖,只记得心里紧张得要死,迸着呼吸缓缓地伸过手去,小心翼翼地用指尖去触碰了它尾巴一下,见它没怎么反应,想来是天气这么热,它是不是也中暑了,便放下了心掐着它尾巴将它提拎起来,那蛇一受惊,吐着信子要昂起头,我脑袋嗡地一下,虽然我老家的蛇没有毒,却不想被他咬了,便用力猛地抖了几下,这昂举到半截的蛇头便抬不动了,折腾几回这蛇便没力气了,耷拉下脑袋驯服地任人抚摸它,感觉它并不像人所说的那样凉,滑不溜手之外略有粗糙感,表弟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新奇,又是害怕,让他触摸却又不敢,却又是怀着期盼地跟着我出了门。
上了街便有几个叔伯姑婶围了过来,几个人七嘴八舌地围着我劝说,说最好是把它打死算了,表弟也是跟着瞎起哄。但是我既然能捉了它,但总是不忍杀生的,它的生死岂能由他们的恐惧来判决,见了蛇他们不都是一样躲得远远的,就不想听他们絮絮叨叨了,捏着蛇头戳逗着表弟走开了。
我一路把玩这条蛇到了村外,表弟也跟屁虫一般跟了一路,我一会儿把蛇系在腰上,一会儿又绕脖颈上,掰开蛇嘴作势咬他,那蛇冲着表弟一吐长信子,吓得表弟乱叫,翻着白眼逃得远远地,不敢再跟随我了,却又像中了魔症一般不忍离去,手里的蛇仿佛有着神奇的吸引力,我走一步他跟紧一步,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不知是羡慕还是害怕。我刚将那蛇往草丛里一甩,表弟手里掂了块砖头奔了过来。
“我要砸死它!”表弟稚嫩的脸上满是坚决。
我又好气又好笑,真不知道表弟是有多恨它,“你胆还挺很大呀,那刚才呢?让你摸它你都不碰也不敢碰。”我笑着表扬完他,便扭头往回走了。
蛇早钻进草丛里爬得没影了,表弟却还在踮着脚尖往草丛里张望,但又不敢下草丛里去找,还在偷眼瞅我走没走远,我一转身离开,怕是他就会跟很快追上来的,这不我刚转过巷角,身后便传来万马奔腾似的脚步声。
我盯着跑得满脸是汗的表弟问,“那蛇呢?”
“被我一砖头砸死了!”他嗫嚅道,眼睛却不看我,他慌忙不迭往背后藏的手心里,还紧紧攥着那块砖头。
那天自始至终,我的心率都飙的很快,只是没给表弟给看出来。
发觉在那一日,就那一刻,自我感觉一下成长了不少。自此以后碰到事情,不再一味想的是去逃避,要别人来帮忙解决,而是尽量试着去触碰,努力自己想办法去搞定,甚至是能独当一面去排除了。
――但是让我再干一次捉蛇那类子事,不被逼到墙角,我是万万不敢的,终究在骨子里,我还是怕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