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听冯唐臭贫,就越觉得过瘾

2017年10月27日,作家冯唐在网上发表一篇文章《如何避免成为一个油腻的中年猥琐男》,掀起了一场网络狂欢。“油腻”一词迅速在网上刷屏,什么样的男人是“中年油腻男”、怎样避免成为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成为热议的话题。之后,话题不断发酵,很多媒体纷纷发声,有盘点“油腻”特质的,有吐槽人到中年德行不配的,也有反问中年人得罪了谁的。


大家在莫衷一是的同时概括了“油腻中年男人”的几大标志:头顶微秃、鼻毛外露、手腕戴串、大肚直挺、炫耀喝茶、公开说性、爱教育人、装腔作势、不读书……这戳中了很多人心中的痛点。冯唐也在文中总结了十条油腻标准,可谓刀刀戳心,尤其是“不要成为胖子”、“不要脏兮兮”这两条要求,几乎就横扫了以“不注重外表”著称的直男。


这就是冯唐,总能站在风口浪尖上,让你不自觉就追随他了。


李银河说,“第一次看到冯唐的文字是他的《活着活着就老了》,当时有受惊的感觉。”柴静说,“他文字上嚣张得厉害,怪力乱神。”写了多少年小说的邱华栋看了他的《不二》后说,“大惊失色,我反正不大想写小说了。”这一次,惊世的冯唐又来了,带着他的新书《无所畏》。


《无所畏》里收录了包括《如何避免成为一个油腻的中年猥琐男》等网络爆文在内的38篇充满人生智慧的杂文,更收录了冯唐的11幅亲笔题字,38幅私人摄影作品。


在风格多样、各自为政的70后作家群中,冯唐是一个更为奇特的存在。1971年生于北京,1990年到1998年就读于协和医科大学,获得临床医学博士学位,后又获得美国Emory University工商管理硕士学位,前麦肯锡公司合伙人,现为某大型国企的负责人。如此耀眼的履历,属于一个医生,属于一个商人,可若是被贴上作家的标签,那他的作品注定难以同于主流文学。李敬泽在给《北京三部曲》的序中写道:“没人说得清他是哪门哪派……中药铺里,每一味药都有一个抽屉,但冯唐这味药装不进任何抽屉,只好放在柜台底下,知道他在,权当他不在。”


阅读《无所畏》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来,与时下的绝大多数码字者不同,冯唐没有生存压力。也许正是由于这种无所欲求的状态,让他的文字非常性情,充满原始的想像力,即他特别期待的“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自在境界。透过这样的文字不难读出冯唐的性情,而性情作家,性情文字,或许正是冯唐的文字对我们这个时代的最大馈赠。


在《无所畏》里,冯唐写中年危机、父亲的去世、老妈的人生哲学,以及对过去和未来的自我审视,这大概也符合他“生活在边缘,思考在高处,表达在当下”的所谓理想的生活状态。他甚至对这种生活状态玩起了总结——


他总结男人装逼的几大特征:写信、跑步、喝茶、古物、言语、读书、情怀、喝酒、养生、修佛。


他总结“成功十要素”: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


他总结在路上让人舒服的小技巧:要常备一个好箱子;穿好飞行服;带着笔和本子;带一两本书;到个新城市,如果时间允许,给自己两个小时逛逛当地最大的博物馆;准备点AV;带点好的便携装茶叶、线香,带着喜欢的丢得起的茶盏、摸着心安的念珠或者碎玉;准备一副好耳机;带着跑鞋、速干T恤、短裤、泳裤和泳镜;永远带着自己喜欢和熟悉的旅行盥洗套装。


他总结“为什么写作”的原因:为了消除肿胀,为了与众不同,为了泡妞,为了打发无聊,为了不疯掉,为了追求牛逼,为了修炼智慧,为了对抗愚昧,为了贴补家用,为了不朽。


评论界喜欢把冯唐和王小波、王朔等作家相比,冯唐并不以为然,他不满意他们笔下的文字。“你看他们的语言,感受不到从唐诗汉赋哪怕是明清文学,或者像周作人、林语堂等传承下来的文脉。”而纯然的生命感觉流露出的性情文字恰恰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地方。比如他备受关注的翻译《飞鸟集》那事儿,他在书中直言:我不想争论到底谁更理解他的原意,我想争论的是我有理解泰戈尔原意的自由。从另一个层面来讲,院中竹、眼中竹、心中竹、脑中竹、手下画出的竹子、观者眼中的竹子都不尽相同,泰戈尔自己翻译成英文的《飞鸟集》和他的孟加拉文的诗也不尽相同,哪个又是他的原意呢?“院子里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鲁迅的原意是什么呢?


难怪有人说,冯唐完全是一个野孩子,一身非法的才情。七十年代人的经验因为冯唐的书写重新变得神奇,当然,你就算不是作者的同代人,也能看出这是具有真正意义上欢乐、自由和战斗精神的精力充沛的文字。最崇高和最庸俗的,最雅和最俗的,最高调和最不高调的,都在冯唐的文字里狂欢。


十八世纪的德国哲学家黑格尔说“文学何以会长存下去?是因为它在不经意间走进了读者的生存记忆。”这句话恰恰揭示了冯唐受欢迎的原因——点中你的要害,触碰主流文化掩盖下的你的内心。当代作家合力为在他的《我来读冯唐》中写道:“如果一言以蔽之,就是过瘾。如果再加一言以蔽之,就是瘾没过足。冯唐的随笔,泼辣、幽默、机趣、嘴尖舌厉,捧人捧得中痒处,打蛇打得中七寸。”但是由于冯唐特殊的笔法与任性,在赢得欣赏他的读者的同时,自然也被贴上了一些负面的标签,比如庸俗、流氓、色情。然而在我看来,冯唐的特点正是在于这种真实、大胆、臭贫。不得不承认,冯唐的文字的确给我们提供了一种特殊的阅读体验。至于说,读完冯唐的作品就会彻底改变世界观,那可能有些夸大其词。可是他越轨的写作技巧,总能挑战读者的审美阅读体验。


冯唐最大的特色在于语言,文本的语言呈压倒一切之势,胜过结构,胜过情节。因此冯唐的写作更像是一种情绪写作,话语带着故事走,让读者在不知不觉间跟着他走,产生一种阅读的快感。


读冯唐的作品,读者需要智慧。冯唐的文字简洁、精炼、准确,遣词造句勾人魂魄,极具个人风格。他写诗、写书、从医、经商,是一个既接文坛又接地气的神人。而《无所畏》,则尽情展示他独具韵味的特立独行。


无论如何,冯唐是当下文坛中可遇而不可求的一个特别的存在。就像他写的《可遇而不可求的事》那样的:后海有树的院子,夏代有工的玉,此时此刻的云,二十来岁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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