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在温州乐清市柳市镇的一个村庄。为了防止疫情的扩散,自正月初四以来,村委会发动村里党员和村名代表封锁村庄道路,设立检查岗哨,限制村民流动。作为村里的党员,我也参与其中。
最近,其他国家的疫情相继开始爆发。个别国家的政府和民众的奇葩操作更是让我们叹为观止。在吐槽之余,愈发体会到中国在面对疫情时所展现出的执行力和凝聚力。这种执行力离不开政府有力的措施和果断的决策,也离不开广大基层干部和4700多万党员在基层的影响力和执行力。
我总结了我在执勤过程中印象较为深刻的三个角度:
第一,开始和适应
刚开始设卡管理,防护设备包括口罩,温度计,消毒酒精都是缺失的。绝大多数参与的党员都是自备口罩,社区少量分配的口罩大部分分给了村民。
设卡后的检查标准,一开始也不明确,刚开始的管理不算严格。主要是限制外村人员进入,本村人员测量体温后出入。随着感染数增加,整个城市防控升级,管理也越来越严格,最严格的时候禁止一切非医护人员的进出。
此后为了满足特殊岗位的需求,比如物资供应,警察以及行政单位;特殊人群需求,比如慢性病患者,开始采用通行证制度。
针对购买药品和买菜的村民,实行临时通行证和集中采买的方式。
疫情得到遏制后,我们有限制地开放村里的菜市场,允许少量本村商贩采购和销售农副食品,确保安全的前提下让村民能吃到新鲜的蔬菜。
随着疫情进一步得到控制,支付宝的健康码系统上线后,便统一采用健康码的方式进行人员的进出管理。
企业陆续复工之后,外来务工人员大量涌入,我的工作重心变成了如何教村民安装健康码,变成如何教村干部,企业负责人安装检查健康码的小程序。
在短短的一个月时间里,政策进行了多次的变动,从禁止一切人员进入到发放通行证和统一采购,再到企业员工证明和健康码系统。
这些政策的快速变化让不少人困惑,觉得政策变动太快,不知所措,认为直接禁止出入最是轻松。直接禁止一切出入,执勤人员是轻松了,但这不符合实际的需求。
很多人倾向于一刀切的政策,因为简单明了。采用一刀切的政策一直执行下去,肯定能达成无人感染的目标,但会严重损害一些村民的切身利益,比如药品和生活物资供应。
第二、公民性
疫情期间,绝大多数人能做到自觉不出门,除了对疫情的恐慌,也有为社会安全考虑的公民性。
有少部分人不听从劝导,喜欢聚集在一起聊天打麻将。虽然聚众打麻将被明令禁止,甚至警察都出动了,还有人在偷偷摸摸进行。我值班的一天,有人举报,在农田的临时棚屋里有人聚众打麻将。因为担心这些人不听我们年轻人的话,我们请了村里的老人出面劝离,中途拍摄了视频取证,这才消停下来。
很多老人也喜欢聚集,尤其是晴天喜欢出来晒太阳。一是生活习惯,二是对疫情无知。为了劝离老人也是花了我们一番功夫,而且年轻党员和村里老人互不认识,反而更容易做劝离的工作。
有一两个特别恶劣的,出门不戴口罩,还特别喜欢在执勤人员旁边晃悠。这种人就是想通过不守规矩来虚张声势,表现他自己胆量过人,其实只是外强中干,毫无自觉地人罢了。
不配合的终究是少数,絕大多是人是自觉且善意的。在我们值班的时候,不少村民为了表达感谢,给我们送来水果,饮料,方便面等食品,对于需要守夜班的党员非常重要。
一次值班结束,在回家吃午饭的路上,听到有菜场商贩抱怨我们岗哨查的太严。我一听就特别不舒服,敢情我们这么辛苦为了大家安全,还做的不对了?不过还没等我转身,其他的商贩异口同声地说严格是好的,那个人也就不再争辩什么了。虽然只是一个小插曲,但也让自己辛苦的执勤多了一份值得。
三,决策者的努力和为难
因为有很多温州人外在经商,仅在武汉就有21万人之多,一部分温商过年回家,导致疫情发展比较迅速,一度成为全国除湖北省,确诊人数最多的城市,还曾被戏称为湖北省“瘟州市”。而我所在的乐清市又是温州地区离最严重的,我所在的柳市镇又是乐清市最严重的,不过万幸,我们村没人感染。
除夕刚过,乐清政府便迅速决定封锁高速和城市道路,禁止机动车上路。并征用了全市大小酒店作为隔离人员的住所。
一开始,大家传言,隔离人员居住酒店条件很差,服务员不敢接近,伙食送到房间的时候都是冷冰冰的,两周也没人打扫,不让开窗等等。
有一次,我在值班时遇到了隔离观察结束,安全返回的村民。他们告诉我,他们住的是高级酒店,每天都有丰富的自助餐,四菜一汤,顿顿有肉,服务人员也非常周到。相较于因为疫情没法出门买菜,连肉都吃不到的人来说,这待遇好多了。
随着越来越多被隔离的人员结束隔离观察,返回自己居住的地方,所有的谣言很快就不攻而破了。
确诊人数在下降,时间在流逝,一种焦虑开始集聚在乐清人的头上,那就是复工问题。
有人在家是无聊,但每个老板都是焦虑到睡不着的。我和其他值班人员交谈,大家都能理解到政府决策者的难处,一边是生命安全,一边是生计吃饭问题,而我们村大部分收入依靠附近的工业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温州是浙江省民营经济占比最高的地方,而乐清又是温州制造业的核心地区。我们这里没有任何原材料优势,原材料主要靠外省进口。非本市务工人员占比在80%以上,极度依赖自由流动的人才市场和发达的交通网络。交通封锁和复工延迟对很多企业都是严重的打击。
在乐清新增人数变成0之后,政府很快发布了企业复工的网络申请通道,相关的补助政策。当然少不了你们在网上看到的包机,包高铁接工人返工的行动。
在这次执勤任务中,我看到了现实问题的复杂性,处理问题要学会在严格和灵活之间找好位置;我看到了人的复杂性,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沟通方式和态度;我看到了社会关系的嵌入的深度,我们能够正常生活,离不开看不到的人在默默从事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