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2016 作者:茧
书信,我一直认为它是世界上最浪漫的表现方式。
一支笔,一张纸,一双人,一腔心事。执笔人各据两端,在一横一竖,一撇一捺中,将情愫娓娓道来。节奏可快可慢,心情可好可坏。互不相见的两人,隔着透着体温的书信,于一笔一划中掂量感情,于谋篇布局中颇费思量。这种朦胧含蓄的不可知,便是书信的魅力。
《查令十字街84号》记述了互不相识的两人,纽约女作家海莲和伦敦旧书商弗兰克,因一封书信,相隔万里,二十多年来从未谋面却相互联系,成为挚友莫逆于心的故事。数以万计的信件,率性而写,随性而为,日常生活的桩桩件件,情感态度的方方面面,连通了美国老小姐和英国老绅士的心。虽二人至死都未曾见上一面,但那份融在文字间的相知相恋足以聊慰人心,该书也因此被誉为“爱书人的圣经”。信,是他们的桥梁。
除却真人真事,不少影视作品也把书信搬上荧屏。澳大利亚09年出品的一部粘土动画《玛丽和马克思》,讲述的是性格迥异年龄悬殊的两个笔友,在长达二十年的书信来往间,建立了一场关于友情、关于自我、关于人生的探索之旅。居住墨尔本市区的玛丽·丁克尔是一个胖乎乎,不讨喜,有些抑郁的小姑娘,而马克斯·霍尔维茨是一个患有亚斯伯格症的四十四岁的胖男人,他在乱糟糟的纽约同小姑娘一样孤独。怪异的色调,荒诞的情节,一切的自杀、酗酒、死亡、性爱和精神疾病,全都铺展在一封封书信里。信,是他们的窗口。
如上文所讲,给一个陌生人写信,并不是生活的常态。我们动笔,大多是给亲朋好友,给我们相见相交的人。写信时,执笔人眼前会浮现收信人的音容笑貌。因白纸黑字的不可更改性,遣词造句,惜墨如金,便成了古往今来书信的标配。当然,除去极个别把信封塞得如同怀胎十月的话痨外,大多数的信件总是言简意赅,讳莫如深。收信人取信的一霎那,同女人拿快递一样,急不可耐的好奇心在牛皮纸撕裂的破碎声中得到极大满足。见信如故,熟悉的字迹勾勒熟悉的面孔,字里行间的留白,为丰富对方的形象留足了想象空间。信,是我们的生活。
初三那年,课业压力大,不同班级间突然出了现很多充当信鸽的使者。小有名气的我意外地收到了两封来自隔壁班级的交友信。四四方方的短笺,别别扭扭的字体,只有笔名不知真名的作者,长篇大论地讲述了他们想和我交朋友的原因。心如小鹿乱撞的我,咬着笔杆想了很久,终于用“雪夜”这个笔名开始了我的书信人生。学习、生活、八卦、明星,毫无方向地聊下来,一来二去,我对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笔友愈加好奇。开诚布公地邀请,还未等打扮一新的我见到来人,我们的书信便被学校打压整顿。原来以前偷偷摸摸的交友,在不知不觉中早已发展成一只浩浩荡荡的队伍。不少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在书信间记录的不再是生活,而是互相爱慕辗转反侧的倾诉。如同惊弓之鸟的我们涌进厕所,一把把形状各异的信件哗啦啦地冲进下水道。虽感可惜,但明哲保身的自己看着被抓的同学还是长吁了一口气。
高中大学时,书信渐少,邮件、短信当道。一两个崇尚鸿雁传书的老,友始终坚持和我书信往来。姑娘俊秀潇洒的字迹,总会用一句“最近安好?”来开篇。讲述高中的迷茫,大学的彷徨,异地的荒凉,内心的孤苦,环境的复杂,情感的受挫,我们在只属于彼此的天地间肆意呐喊。或急或徐的笔调,或抑或扬的情绪。一封封信寄出去,一封封信收回来。每次蹦跳着去收发室投信或找信的我,都会一脸激动。
偶尔发现自己的信被他人撕开,或早已投递过来却怎么也找不到原件,气不打一处来的我都会骂骂咧咧地打电话抱怨现在的人素质真差。老友会笑着安慰我,一字不落地复述书信上的内容,最后长叹一声,感慨写信真难。一个电话就能解决的问题,非得等着十天半月的邮路,写信对生活节奏越来越快的现代人而言,真的是一件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事。几年过去,搬了住址断了联系的我们,手中积累了大大小小几百封信。我把它们放在一个盒子里,虽然字迹模糊,但那是断断续续的青春。
年岁渐长,追求我的男人不少。亲朋好友时有时无地会提醒我,择一良伴而栖,岁月不饶人。但每次想尝试交往的我,看到“我喜欢你”“我爱你”满屏飞的微信、QQ或短信,相处没几日的心对对方会莫名的烦躁与厌恶。并不是对爱情失去信心,而是在这个一见钟情、再见床上的速食社会里,我对那些汲汲于干柴烈火、戚戚于细水长流的男子着实失望透顶。与其将就,不如独身,内在安好,并不是不能种出自己的一片春天。
老爹问我,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我说,想找一个会给我写信的男人。沉静于文字,内敛于心性,坚持于岁月,守护于初心。现在的人,太急,太忙,太浮躁,太没有真心。好友笑,说这种概率太小,邮件短信的作用同书信也是一样,我没必要如此。只是看着那些一战溃败转身再战的游击队员,对他们撩妹的技术我实在不敢恭维。静下心,好好地写一封情书,撷取从古至今从中到外的各路名流文人墨客的聪明才智,溶入自己的真情实意。一封情真意切的信,足以攻克任何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
日后,我寄过信给一些陌生人。书信不是被退了回来,便是石牛沉海。果真生活和电影还是有一定差距。微信里的漂流瓶倒是捡了不少,只是一打开来听,内容臭不可闻,我便老实地不再随便扔纸条。在外国的交友网站,我倒是遇到一两个内在颇好语言讲究的笔友。只是邮件件数达到标准后,天价的会员特权,硬生生把我吓地退了网。自此,工作一两年的我,便再也没有写过信和收过信。
书信,我一直知道它是世界上最孤独的表达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