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蔡海山
-引子-
关于正月剃头死舅舅这一说法,得从清军入关时说起。大清皇帝为了"削平四周,留守中原"的治国主张,决定推行一种奇怪的发式:将头发从前部到脑顶剃去,再将四周的发际全部剃光,只留下中间集中的一块和一个长长的大辫子。
为了一统江山,尤其是统治思想,这种发型要在汉人间大肆推行。推行的媒介便是剃头匠,清政府把全国的剃头匠召集起来,每人发给一个挂有圣旨的"吊投旗杆"。
“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在大清国的高压下,一些文人士大夫不再高喊“头可断,发不可剃”,而是以“正月不剃头”来表达对明王朝的思念,实为“思旧”,为了掩人耳目,讹传为“正月剃头死舅舅”。
马东岳来到理发店,扎着马尾辫的御用发型师走过来问道:
“小马哥,正月里来剃头,您就不怕死舅舅呀?”
“我就是想看看我舅舅命硬不硬。”
“小马哥你太牛逼了,小弟我佩服佩服。”
“恩。”马东岳不愿意搭碴儿,因为他知道,话不过两三句,这扎小辫的家伙就会哥长哥短的怂恿他办卡,马东岳烦透了每次来这里,听到同样套路的推销。
不过马东岳对这位马尾辫的手艺还是比较满意的,除了嘴碎道一点,没什么大毛病。
第一章:扔掉裹着塑料布的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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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东岳紧紧的抓着皮包,深吸了一口,尽量让自己放松,但是双腿还是不住的在颤抖。
哆嗦的右手抓住门把手的时候,一只抹着鲜红指甲油的手缓缓的伸过来,在他的肩膀拍了一下,马东岳吓得差点瘫软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本想叫住丈夫的李冰洁,也被马东岳的这一举动吓得向后倒退了两步。
“不行,我还得再去趟厕所。”
说着,马东岳放下皮包,从李冰洁身边快步奔向厕所,厕所门都没关就慌忙拉下拉锁。站了得有五分钟,仍然没有等到一滴尿滴下。
“老公,你不是刚尿完吗,你太紧张了。”李冰洁走到卫生间门口轻声的说道,她要是声音再大上几个分贝,估计马东岳会再次被吓一跳。
“是啊,我也知道刚尿完,但是还是总感觉有尿。”
马东岳又甩了两下,确定真的尿不出来,这才非常不情愿转过身来。
“拉锁。”李冰洁提醒道。
“哦。”马东岳手还在颤抖,试着拉了两次都没拉上去。李冰洁走过来帮他拉好,然后安慰道:
“没事啊,你越紧张越容易被人看出来。已经用塑料布包了好几层了,跟刚才商量的一样,别扔到楼下的垃圾桶,找个远点的地方,越脏越乱的地方越好。”
李冰洁扶着马东岳往门口走,边走边嘱咐道。
“知道了,你别说了。”马东岳有点不耐烦,这点不耐烦和小小的怒气,让他的紧张稍微减少了一点。
马东岳再次伸手拿起皮包,站在门口做着深呼吸,努力控制着自己发抖的双手双脚。
“要不然我就自首吧。”李冰洁在身后低着头轻声说道。
“说什么呢,你要是自首了,孩子怎么办,你让我怎么活?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处理好。”
李冰洁听完这话,眼泪抑制不住的掉下来:
“都怪我......”
“别说傻话了,一切有我呢啊。”马东岳打断了李冰洁的话,怜惜的看着她。
马东岳终于恢复了正常,稍显自然的提着皮包走出了家门。
皮包里装着被很多层塑料布包裹的非常结实的一只手。
-2-
马东岳出楼门口的一瞬间,阳光照射到他的脸上,暖洋洋的。他抬头看了一下蓝天,一群小鸟快速的飞过。他刚要迈步的时候,一大坨鸟屎重重的砸在他面前的地面上,马东岳狠狠的向天骂了一句脏话。
离上班开会的时间还早,马东岳早就下定决心把车开到离家和公司都要远上二十多公里的一座垃圾场。这是他上次开车去拜访一位客户回来路上无意中经过的,当时他是捏着鼻子过去的,马东岳想着这垃圾堆积如山的地方多一袋垃圾少一袋垃圾根本没人会发现。
马东岳将车停在马路边,远远的看着垃圾场,大包小包的成堆的垃圾散发着难闻的气味。因为这个难闻的气味,这条路上人和车都非常少,如果顺手将皮包里的那只手远远的抛到垃圾场深处,应该是没有人会发现,最终会和其他垃圾一起被埋到深处,或者被焚烧掉。
马东岳从书包里慢慢的拉出包裹着塑料布的那只手,摇下车窗,车慢慢的开向垃圾场。
马东岳不打算停下车,想着直接从车窗使劲扔出去就好。他怕一旦停下车,万一碰巧有经过的车或人看到,那将是个隐患。
垃圾场就在车窗外,马东岳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奋力将裹着塑料布的手一扔。由于紧张,扔的角度出现偏差,裹着塑料布的手重重的砸到车门上被弹了回来,就像一记耳光一样打在马东岳的脸上。
车子冲向马路边电线杆,马东岳慌忙调整方向盘,伴随着吱吱的摩擦声,车子摇晃了五六下才被马东岳控制在。
马东岳将车停在路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刚才给了他一记耳光的、裹着塑料布的那只手则安静的躺在前挡风玻璃下的仪表台上,好像在那里静静的、悠闲的晒着太阳嘲笑他。
马东岳缓过神来,看着晒太阳的那只手怒火中烧,调转车头再一次冲向了垃圾场。这次他为了保险起见,打算下车大大方方的扔掉。
就在他要将车停下的瞬间,他一个不经意的抬头,看到前方电线杆子上挂在一个摄像头。摄像头正精准的瞄向他,盯着他一动不动。
马东岳一惊,整个后背一下被吓出来的汗水浸透。慌忙用从方向盘上拿开左手,将晒太阳的裹着塑料布的那只手塞进了放在副驾驶座上的皮包。
同时车匀速的开过垃圾场,开过摄像头。
马东岳如果在经过摄像头的时候有勇气抬眼看一下就会发现,摄像头一端的电线,已经不知道被谁剪断了。
-3-
马东岳故作镇定的提着皮包走进办公室,努力控制着抽搐的嘴角跟同事们打着招呼,他的衬衫后背印着一团大大的水印。
市场总监助理小跑过来通知他赶快到会议室开会,马东岳赶忙把皮包塞到办公桌底下。
市场总监拿着手中的一摞纸使劲的砸着会议桌,大声的吼着什么,所有人都低着头。
马东岳也低着头,市场总监的话他一个字都没有听到,他的脑子还在不停的回放着在垃圾场惊险的一幕,庆幸自己在最后的一刻看到了摄像头,没有让摄像头拍下他抛弃裹着塑料布的手的过程。
同时他又开始了无比的焦虑,因为他透过玻璃窗看到了保洁阿姨正缓缓的走向他的办公桌。具可靠情报,这位阿姨擅长在擦拭别人的办公桌的时候,创造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翻看抽屉。
保洁阿姨正在扫地,每向前迈一步,马东岳的心就往上提一下。离他的桌子还有两个工位的时候,保洁阿姨好像看到了在马东岳桌子底下放着的皮包。保洁阿姨偷偷的左右环顾,整个市场部都没有人,都在会议室开会。
马东岳看到这里心一下被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这位好事的阿姨翻看他的皮包,那一切都完了。
“呯!”市场部总监再次把桌子上的那摞纸拿起来砸到会议桌上。这次的声音非常大,把正全神贯注看着保洁阿姨的马东岳吓得一下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市场部总监愣了一下,然后投来赞许的目光。
“好样的马东岳,这么难啃的硬骨头,你竟然敢自己主动请缨,非常好。”说着看向市场部其他同事,然后骂道:
“你们都该跟马东岳好好学习学习,平时闷头干活,公司有难的时候,他却主动站出来承担,这才是你们学习的楷模。”
马东岳根本不知道会议室里发生了什么,市场总监继续表扬着他,责骂着其他同事,他根本听不见,他的眼神还在紧紧盯着会议室外的保洁阿姨。
他已经下定决心,如果保洁阿姨低头去拿他的皮包,他就义无反顾的冲出去制止。
还好,保洁阿姨被另一位保洁叫出去了,马东岳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瘫坐到椅子上。
-4-
马东岳记录下那名硬骨头客户的地址及联系方式,拿起皮包就往外走。
穿过办公室的时候,马东岳感觉自己灵魂出窍,来到一个平行的世界,像无声的慢镜头一样观察着同事们。
一个接着一个从他身旁经过的同事,有的人张着嘴好像在向他说着什么,有的人偷眼看着他然后窃窃私语,有的人则不太善意的笑着伸出大拇指。
马东岳在关上车门的那一刻,才觉得自己重返现实世界。侧脸看了看副驾驶座上的皮包,马东岳深吸一口气,驱车向郊外的那名硬骨头客户处开去。
马东岳在郊区一个无名湖边,将裹着塑料布的手拿出来,塑料布里塞满石头。
湖面平静的像一面镜子,蓝天白云以及湖岸边高高的杂草都倒映在湖面上。这个安静的湖孤独的在这个地方待了那么长时间,没有人来打扰过它,只是偶尔会有一两只小鸟或老鼠经过。
此时随着“噗通”一声,倒映在湖面上的景色被泛起的波浪激荡得面目全非。
面目全非的当然还有刚刚奋力扔出并现在扶着双膝喘着粗气的马东岳的倒影。
这两天发生了太多让马东岳焦头烂额的事情,每件事都让他神经紧绷到极点。
在这个荒无人烟的无名湖旁,将裹着塑料布的那只手用尽力气扔进湖里后,马东岳的神经稍显放松,就像烂泥一样瘫倒在野草地上,这两天的场景像电影一样回放在他的脑海。
第二章:冰箱里的舅舅说我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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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东岳看到手机提示,新冰箱已经被签收,给在家的妻子李冰洁发了条微信,没有得到回复。马东岳在通讯录里找到老婆的名字,正要按下绿色拨通按键,就被叫走开会去了。
临下班,马东岳想起今天当快递员的小舅会去他家。小舅头天给他打电话,说已经辞掉快递员的工作,准备去南方打工,这两天先住在他家。
马东岳没用告诉任何亲戚朋友,他想通过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劝他留下,至少在这座城市可以互相照应,还可以跟往常一样,经常来他家吃饭聊天。虽然辈分不同,但是毕竟大家年龄相仿。
另外,马东岳知道李冰洁喜欢网购,法制节目时常报道快递员见色起意,劫财劫色的案件。小舅正好负责他们小区这片,由小舅来送快递到家,马东岳就不会胡乱担心了。
马东岳的手机响起,低头一看是老婆。马东岳刚想问新冰箱事情,电话那头愣了两秒钟后,一个低沉而颤抖的声音传来:
“老公,出事了。”
“怎么了?”马东岳急切的问道。电话那头只有哭声,他连续追问了好几句,那边没有任何回音。
马东岳有种不祥的预感,脑子里胡乱的猜测着各种意外和可能性,他开始坐立不安,找了个借口提前下班回家。
-6-
打开家门的那一刻,马东岳整个人都僵化了,皮包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小舅靠着橱柜坐在地上,脑袋歪到一边,橱柜人造石台面上有一摊血迹,显然是从小舅后脑流下的。
李冰洁则蜷缩到沙发的一边瑟瑟发抖,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茶几,不敢抬起头。
马东岳看着只有在悬疑恐怖电影电视剧中才可能出现的场景,双手双脚竟然哆嗦的有点不像话。
马跃东稍微冷静了一下,觉得应该先了解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走到李冰洁身边,用哆嗦的手放在她的肩膀轻声的问:
“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李冰洁依然瑟瑟发抖,抬头看了一眼马东岳,眼角瞥见坐在对面的小舅,一个寒颤后马上低下了头不说一句话。
马东岳知道妻子已经被吓坏了,不再追问。于是走到小舅面前蹲下来,学着电视电影里的样子,将手放到小舅的鼻孔下,半天没有气息出来。
马东岳觉得头皮一麻,浑身的汗毛都树立起来,本想站起来,但是脚下一滑,一下摔倒在地。
就在同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马东岳吓出一身冷汗,勉强挣扎这爬起来拿起手机,是个陌生手机号。
“喂,是马跃东吗?”
“不是,我是马东岳。”马东岳的声音有些发抖。
“哦,马东岳,对,就是马东岳,我是派出所的。”
马东岳脑袋嗡的一下,像是被高压电击了一下。心想警察怎么会这么快就知道了?莫非监听我的手机?
“什么事?”
“你的车占人家车位了,车主在等你挪车,快点。”
马东岳愣了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跟李冰洁说道:
“你等......等一会儿。我挪完车,马......上回来。然后再商量怎......么办啊。”
马东岳假装镇定的跟车主道歉,并迅速的将车挪开。刚才因为着急,把自己的车错停在别人的车位。
那车主不善意的嘴里骂骂咧咧,马东岳无暇顾及,要是平时一定跟他理论一番。
-7-
李冰洁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下,支支吾吾的讲了事情的经过。马东岳将李冰洁讲述的碎片拼接好后了解了事情的全部过程。
原来小舅来到他家,看马东岳不在家,就对李冰洁动手动脚。开始李冰洁以为是小舅在开玩笑,谁知在李冰洁在厨房洗菜的时候,他竟然过来从后面抱住了李冰洁,而且双手还直接摸在了李冰洁的胸上。
李冰洁怒斥并挣扎,结果小舅越发兴奋淫笑,并没有停手的意思。
李冰洁在盛怒之下奋力一挣,小舅向后倒下,后脑正好撞在橱柜的人造石台面上,一下就不动弹了。
李冰洁怒气未消,过来又踹了两脚,小舅一点反应也没有。
李冰洁开始害怕了,壮着胆子走过去伸手放到他鼻子下面,竟然没有任何气息。
李冰洁吓坏了,慌乱的给马东岳打了电话。
“那他死了活该,我怎么就没看出他是这样的人啊。”马东岳狠狠的看着已经成为尸体的小舅说道。
“他一直就是这样的人,他来送快递的时候,也会说些挑逗的话,有时也会动手动脚。”
“什么?那你怎么不跟我说。”
“怎么说呀,他是你亲小舅,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他他妈平时在我面前伪装的太好了,哼。”
“我早点告诉你好了。”
“你也是,你就应该......”马东岳刚想训斥两句,就看到李冰洁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这有什么好训斥的,她也是受害者,马跃东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沉默半天,李冰洁突然抬起头说道:
“老公,我会不会坐牢,会不会判死刑啊。”
马跃东看着妻子的脸,李冰洁脸上的妆已经花的不成样子。
“孩子怎么办?我爸我妈怎么办?我爸有心脏病,如果知道我坐牢,可能就会当场复发。”
马东岳的脑子里快速的闪过无数镜头:妻子因过失杀人坐牢,老丈人因心肌梗住院,丈母娘哭天喊地,孩子变成没妈的孩子,老家的小舅妈在家里哭闹,全小区的人对他指指点点,全老家的人都对他吐口水。
顿时感觉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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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对自己的老婆无礼的家伙根本不需要同情,这简直就是老天开眼,让他死有余辜。马跃东决定自己来处理这件事,他决定赌一把。
他要用自己的方式拯救自己的家庭,拯救好不容易这么多年打拼下来的美好生活,不让孩子失去母亲,不能让亲人们遭罪,不能让这个原本幸福平静的家庭支离破碎。
马东岳将旧冰箱里的东西全部挪到新冰箱中。用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小舅的尸体装进了旧冰箱。
装完后,他表情呆滞的擦拭着厨房的血迹,脑子里竟然出现了宋丹丹的小品,把大象装冰箱里,总共分几步。把罪大恶极的小舅放冰箱里,需要分几步呢?马东岳按流程做到了。
马东岳边擦拭血迹边胡思乱想竟然笑了。
晚上,马东岳隐约听到厨房里有声音,起身悄悄走过去。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他停下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听。
“我好冷啊。”
那个声音清晰的传入他的耳朵,那声音好熟悉。
“我好冷。”
这下马东岳一下就听出来了,那就是小舅的声音,马东岳汗毛竖立,头皮发麻。
莫非他还没死?马东岳壮着胆子轻轻的打开了旧冰箱的门,冰箱灯亮起,里面什么都没有。
马东岳正在纳闷,感觉身后有动静,猛然转身,满脸是血的小舅正站在他身后,从嗓子里挤出三个字:
“我好冷。”
马东岳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原来是个噩梦。
在他身边和衣而睡的李冰洁却睡的很踏实,或许长时间的刺激,已经让她身心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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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一次听到了厨房传出来的声音,这次是“嗵嗵”的声音,像是在切排骨的那种声音,这声音越来越清晰。
马东岳起身,发现李冰洁不在身边,他吓了一跳,赶忙向厨房跑去。
厨房旧冰箱门开着,小舅的尸体从冰箱里掉落出来,李冰洁正拿着一把菜刀,奋力的在砍小舅的一只手。
这一夜噩梦不断,马东岳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是在现实还是在梦境中了。
他伸出手指头狠狠的咬了一口,生疼。
小舅的手臂已经被砍掉,由于已经冷冻,没有出血迹。马东岳夺过李冰洁手中的菜刀,紧紧将她搂在怀里。
把小舅的尸体手臂再次装回冰箱后,马东岳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李冰洁半夜被噩梦惊醒,感觉口渴,习惯性的打开了旧冰箱们,小舅的一只胳膊一下耷拉出来。李冰洁吓坏了,慌乱中顺手拿起菜刀就砍,结果砍着砍着整个身体就整个掉出来了。
马东岳搂着发抖哭着的李冰洁不停的安慰着。
突然他灵光一闪,觉得这是个好的提示,可以每隔一段时间扔掉一部分尸体,或许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尸体处理掉。
天亮后,就可以先把这只砍下来的手臂处理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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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名湖边,马东岳从回忆中走出来,虽然扔掉手臂的过程曲折而状况迭出,最终还是按计划处理掉了。以后,这个未名湖或许就是小舅肉身长眠之地。
甚至马东岳在想,一切处理完后,他可以经常来这个无名湖烧烧香,念念经。
这时,马东岳的手机响起,是爸爸的手机号:
“东岳呀,昨天你小舅打电话给我说他辞职了,还准备去南方,他说这两天就在你家先住着。我和你妈现在正往你家走呢。我要好好给他上上课,现在找个工作多不容易啊......”
父亲还在电话里絮叨,马东岳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马东岳连忙上车往家赶。
第三章:第一个知道秘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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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马东岳的车开的飞快。
他和父母都住在同一个城市,相距不远也不近。
马东岳担心的是李冰洁,怕她因为紧张慌乱露出马脚,被父母发现,破坏了已经订好的抛尸计划。
如果问起小舅的事,李冰洁会怎样回答?原本想着今天回家统一口径,没想到父母竟然提前要来。
母亲喜欢干净,看不得家里有一点乱。每回来马东岳家都会摇着头主动收拾屋子,为了方便摆在门口的鞋子会被全部收到鞋柜里,衣柜里的衣服也会被摆放的整整齐齐。
当然,马东岳夫妇已经把不愿意让父母翻动的柜子都上了锁。
冰箱,马东岳想到冰箱后先是一惊,然后皱着眉头使劲的拍打了一下方向盘。上次母亲连杂乱的冰箱也收拾的整整齐齐。
想到这里,马东岳不禁把油门踩的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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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家门,马东岳看到父亲母亲正坐在沙发上喝茶。
马东岳打了声招呼,眼神马上移到旧冰箱上。旧冰箱前面多了一把椅子,应该是李冰洁刻意放过去的。
椅子稍微有点歪,马东岳开始胡思乱想,会不会是母亲想整理冰箱,已经打开过冰箱了,要不然椅子为什么放的不正呢?
想到这儿,马东岳立即把眼神移动到母亲脸上,并没有看出有什么异常,再移向旁边,父亲在安静的喝着茶。马东岳心里感觉稍微踏实了一些。
“你回来了。”李冰洁从厨房端着洗好的水果走出来,看了一眼马东岳,然后快速的将眼神移开,把水果盘放到茶几上。
马东岳悬着的心放了下来,看来李冰洁表现的还是很镇定的,并没有露出什么马脚,而且还在旧冰箱前放上椅子做了保护。
虽然这个保护措施并不高明,但是至少可以在关键是时刻争取到解救的时间,马东岳这样想到。
“爸妈,吃点水果吧,从网上订的,上午订的下午就送来了,很新鲜。”李冰洁说道。
“是你小舅送来的吧。”马国强阴着个脸问道。
马东岳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几天前的水果,李冰洁为了证明是新鲜的,非要提网购,真是太不明智了。
“说什么呢,肯定不是,他不是已经辞职了吗。”马东岳的母亲肖淑芬马上接过话茬。
李冰洁看了一眼马东岳,然后说:
“确实不是小舅送来的。”
“你看,我说什么来的。东岳,你小舅不是说在你家住吗?他怎么还不回来?”
马东岳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抬头看了看一眼李冰洁,马东岳不敢确定,在他没到家之前李冰洁有没有提及小舅的行踪。
“肖伟他去哪儿了?是去找工作了吗?”母亲问道。
马东岳的疑惑马上解开:看来爸妈应该是刚到家没多久,而且李冰洁关于小舅的事也应该什么都没说起。
“哦,小舅啊。”马东岳看了一眼李冰洁,然后跟肖淑芬把在路上想好的话说道:
“他去深圳了,昨天就已经走了。”
“啊,昨天给我们打电话的时候也没说呀。”
“他也是临时决定的,好像说那边有个朋友让他过去帮忙。”
“这边干的好好,干嘛非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在这儿我们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不知道怎么想的,我也劝了半天,但是他铁了心要走,拦不住啊。”
“那边有联系方式吗?肖强他手机也关机了。”
“他说到了那边再换手机号,长途漫游太贵。”
马东岳其实已经把肖强的手机拆得粉碎,所有零部件已经和肖强的那只手臂沉入了无名湖底。
马国强皱着眉头阴着个脸不再说话。马东岳想着,肯定是他酝酿了一大堆的说教言论,现在小舅没在,这一肚子的话倾倒不出来,一定非常郁闷。
李冰洁看着马东岳,表情怪怪的,马东岳理解成这是对他的一种崇拜和感激,毕竟自己对答如流,没有任何破绽。
随后,母亲和李冰洁就开始了张家长李家短的扯闲篇的话,马东岳根本插不上嘴,他也不想插话。他在暗暗的观察李冰洁,怕她太过紧张控制不好自己情绪,万一说错话他好帮忙打圆场。
李冰洁的表现让马东岳很满意,同时觉得很意外。或许人在基因里自带的求生本能,让她一下变得很坚强吧。
还好现在面对的是自己的亲人,可以坦然面对,还可以装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如果是面对陌生人呢?如果是面对警察呢?李冰洁会不会也能这样镇定自若呢?马东岳自己会不会也能这样沉着冷静的应对呢?
事情没到那一步,谁知道呢。
-13-
“我去抽根烟啊。”说着马东岳站起身来。
“你不是戒烟了吗,最近怎么又开始抽上了。冰洁,你得好好管管他啊,抽烟对身体可不好......”肖淑芬还在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
马东岳起身快步来到阳台,顺手把阳台窗户打开一道缝,一股冷风吹到他的脸上,他却感到很舒服,很放松。
马国强这时也走到阳台上,顺手把阳台门给关上了,可能是怕香烟的味道飘进屋里吧。
“冰箱里是你小舅吧。”老马点了根烟,面无表情的轻声说道。
马东岳正在往里吸烟,一下被呛得剧烈的咳嗽起来,慌乱中拿烟的手指头也被烫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告诉你别抽烟,你非不听......”母亲在里面看着外面喊道。
“没事,东岳被呛了一下。”
马国强在马东岳后背拍了几下,马东岳缓过劲来,他万万没有想到父亲已经知道小舅的事情了。
马东岳定了定神,简单的把事情的经过讲述了一遍,然后疑惑的问道。
“爸,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进屋后,我看到李冰洁慌忙的用椅子挡在冰箱前面,我就觉得奇怪。在她和你妈在厨房烧水沏茶聊天的时候,我就偷偷过去打开看了。”
马东岳心说,李冰洁搬椅子成了此地无银三百两,平时对什么事都不闻不问的老马同志,今天怎么好奇心变得这么强了。
马东岳一下想明白了,为什么一直到现在父亲很少说说,原来他还以为是生小舅没打招呼就走了的气,原来他早就知道了一切。
“你打算怎么办。”父亲问道。
马东岳转动着眼珠,不知道如何回答,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的抛尸计划说给父亲听。但是事已至此,父亲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不说是说不过去的。
“我打算隐瞒下来,我不想家庭支离破碎,我不想......”马东岳情绪有点激动。
“好了别说了,我都理解。”父亲打断了他的话。
“不过你有没有想过,一个死人天天放在家里,李冰洁她的心理能承受吗?我大孙子虽然住校,但是放假回来那又会怎样。”
马东岳开始使劲的搓手,呼吸变得紧促。
“现在投案自首,最多判个过失杀人,判几年就出来了。但是你要是按你的计划慢慢抛尸,万一被发现了,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现在我也知道这事了,我都不敢保证自己能替你隐瞒多久,我心理承受能力也是有限的,良心上过不去呀。纸里是包不住火的。”
马东岳的眼神变得呆滞,他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如果眼前这个唯一的知情者要是消失了,或许计划还是可以继续进行的,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孩子,听爸一句话,自首吧。”
马东岳被这句话吓的一哆嗦,其实是被自己刚才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
父亲肯定不会害我,他经历过的事情很多,他经验丰富,他经过思考给出的建议一定是最佳的选择。
马东岳沉默了五分钟,抬头看了一眼父亲:
“我来替李冰洁顶罪吧,我是个男人,应该承担起这个责任。”
“这个是责任的事儿吗?这是法律和道德的问题。你去顶罪,你是道德高尚了,那你考虑过李冰洁所要承受的良心的谴责吗?我做为了解事情真相的人,也要承受一辈子的良心谴责。”
“好的爸,我想通了,我会和李冰洁好好说的。”
父亲没想到马东岳这么快就想通了,他哪里知道,马东岳其实还是决定自己顶罪,很坚定。他打算明天就去自首,晚上就把一切安排好,包括和李冰洁保持一致的供词。
“这事暂时别让我妈知道,她身体不好,怕承受不了。”
“嗯。我知道。”
父子二人同时点了根烟,透过玻璃窗呆呆的看着外面。天已经黑下来了,路灯亮起,商铺的霓虹灯闪烁着,路上的车快速的移动着,好像都在急急忙忙的赶回家团圆。
“我们走吧,孩子们上班挺累的,让他们早点休息吧。反正那小子已经走了。”马国强转身推开阳台门说道。
马国强嘴里的‘走了’两个字,让马东岳听起来非常的刺耳,李冰洁也是皱了一下眉头。
“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
“不用,我们打车回去。”
-14-
送走两位老人,李冰洁长出一口气,但是看到马东岳一直心事重重的样子就说道:
“刚才他们进门的时候真是吓死我了,幸亏我临时发挥,把椅子放在冰箱前头,这样踏实一点,要不然我会紧张死的。”
马东岳直勾勾的看着李冰洁:
“爸知道冰箱里装着小舅了。”李冰洁迅速用手捂住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那......那怎么办?他会不会......他会不会报警啊。你怎么不拦着他。”
“老婆,你听我说。”马东岳伸手抓住李冰洁的手:
“爸不会报警的,刚才我们在阳台上已经说好了。我去自首,承担一切的后果,你就踏踏实实把家、把孩子照顾好,爸妈会过来观照你们的。”
李冰洁惊恐的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天已经塌了一般,眼泪无法控制的掉落下来,她已经不能说出一句话了。
两个人紧紧的抱在一起,李冰洁几次说人是她失手杀死的,应该由她来承担,但是越这样说,越坚定了马东岳的决心,觉得做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手机铃声响起,马东岳很平静的接起电话:
“喂,是马东岳吗?”
“是的,是我。”
“我是交通大队的,马国强是你父亲吗?”
“是啊,怎么了?”马东岳感觉一股不祥的气息从电话那头传来。
“肖淑芬是你母亲吗?”
“是......是啊。”马东岳的声音开始颤抖。
“刚才发生了一起严重的车祸,他们现在在医院抢救呢,情况非常不好,你马上来市中心医院......”
马东岳立即挂掉电话,拉起还在流泪的李冰洁,连外套都没穿就冲出了家门。
在医院,马东岳推门出来,一把抱住站在抢救室门口的李冰洁,一下哭出声来。
马国强和肖淑芬都走了,刚才还在一起聊天,一转眼就相隔两个世界了。
马东岳放声的哭着,但是他心里非常清楚的知道,唯一知道冰箱里藏在小舅尸体的父亲,已经把这个秘密悄悄的带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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