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组织春游,至昆山千灯古镇。
这里是喊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顾炎武的故乡,是“百戏之祖”顾坚的故里。于是,我们到达昆山的第一站便是顾炎武故居。
学生从车上蜂拥而下,无法抑制的兴奋和嘈杂瞬间打破了故居的宁静。我抬头,望见赫然在列的五个篆书大字——顾炎武故居,旁边的落款是著名书法家顾廷龙。心下想:这便到了。据说,此时的顾炎武故居景点,之前曾是千灯中学校园,仅顾炎武墓和祠堂是旧迹。
在导游的带领下,我们依次有序地往里走。故居为整个宅第主体,朝东落西,为五进古香古色的明清建筑。每一座厅堂给人的感觉都不是太宽敞,却每每都有一进连着一进的“别有洞天”之感。我望见先生的铜像,安静而肃穆,眼神里透着士大夫那忧国忧天下的情怀。此时正值中午,导游就地让学生自由活动后便去替我们取餐了。
本就不大的亭子里顿时嘈杂的像游乐场一般,被释放了天性的孩子们在树下,在山茶花下,在鹅卵石铺成的小道和假山之间你追我赶,大声喧哗,全然不顾身后老先生那敦厚的目光。似乎只要给他们一片空地,任由他们追逐打闹,要比带着他们走访一个个“空屋子”有趣得多。我叹了口气,坐在顾氏亭林的走廊里,总觉得这场景于先生,于顾宅,于这沉淀了千年文化气息的亭台楼榭是不和谐的。哪里不和谐呢?我说不上来,只是心里着急地想:这可是先生读书的地方啊!
导游替我们取了盒饭来,没有地方容我们坐下吃。只能将就地学着其他老师,坐在亭林外围的栏杆上。我再一次愧疚于我们如此的“大快朵颐”,于这本应是清静、朴实的江南小园林真是格格不入的呀!无奈又只能安慰自己,先生本就以“怪”著称,姑且也把我们当作一回“怪人”吧,回头再修那锦心绣口。我再看先生的铜像,他永远都保持着这副“纵往观来”的姿态,静静地望着我们这群不速之客。
说起顾炎武先生的“怪”,不得不提另一个人:归庄。
归庄是归有光之孙,继承了祖父的文学才华,本是一介文人,然而他为报明亡之仇起兵抗清,事败之后亡命他乡,后来归隐山间,每日“纵酒狂歌,长篇短咏,挥洒淋漓”,以卖书画为生。也正因明末时的归庄与顾炎武都负有才名,而耿介绝俗,人称“归奇顾怪”。 清代阮葵生 在《茶馀客话》卷九中也写到:“﹝ 顾亭林 ﹞与同邑归庄齐名。乡里有归奇顾怪之目。”至于顾炎武先生的“怪”从何而来,我知道的却是甚少,只从清·江藩《汉学师承记·顾炎武》中读到过有关先生的一两句记录:"读书一目十行,性耿介,绝不与人交,独与晨庄归庄善,同游复社,相传有归奇顾怪之目。"从这里看来,先生的不仅才绝,性情也绝。
我想,两个同样拒不仕清的文人,能够在国家兴亡之际,用自己毕生的才华和精力,扛起那“匹夫有责”的担当,那样的耿直,不仅只属于文人,更属于他们的铮铮傲骨吧!
我们在故居停留了小半天,饭后再往古镇走,入延福禅寺,瞻仰了第一大玉卧佛。天真不懂事的孩子们一进寺庙,便急着往里面冲,丝毫顾不得脚下千年不得踩的门槛了。急得叫人在一旁直乱喊:“不要踩门槛呀!不要对佛像拍照呀!”我开始疑惑,这里到底需要绵延鼎盛的香火,还是亘古已来的清静呢?
再出来时便该返程了,返回时依旧要穿过顾炎武的故居。路上碰到一外来的游客问我:“老师,你知道听昆曲往哪边走吗?”我抱歉地摇了摇头,兜兜转转,带着一个班的学生们,导游并没有向我们介绍这里的景点与风俗历史,我也并没有兜到古戏台和听昆曲的地方,或许是没有缘分,或许又应该庆幸。
先生的铜像波澜不惊地矗立在那里,厅堂旁“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两联责甚是醒目。从顾氏宅第出来后便上了车,终于舒了一口气。我总觉得,到这里,先生该问我们一句:来此为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