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疯子吧?

01

仔细核查了她的病历。

深度人格分裂,分裂型人格伴有躁狂症状。嘴里总是念叨着,“我杀了所有人,我杀了所有人......”

杀人犯,警方透露。

她被安置在四楼二区的重症科室,单人间,护工轮班照顾,几乎覆盖到全天。

杜琴,14岁,初二的学生。

说她丑倒是十分贴切的评价。胖,胖到怎样的程度呢?站在杜琴的旁边你就能感觉到油脂的分泌,肥肉将最大号的浅灰病服撑了起来,脸上密密麻麻的红色小籽。

“医生,那些坏人才有病!”她痴笑起来,脸上反射出油光。

我说,没事!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不!她大叫,那里还有坏人,我还没杀了他们!!

护工很快赶来,在一支镇静剂的作用下,杜琴沉沉睡去。我翻开病历本,掏出胸口的钢笔,在纸上写下:

第一次观察,有精神创伤,与原生家庭相关。避免和其谈论任何与家和家人的问题,病情好转后可进行诱导性治疗。


02

临近傍晚的时候,我回到了诊疗室,做好第二天的工作安排,就准备回家。

收拾文件的时候,看到了护工最近做的行为记录报告。杜琴总是不安分,不愿意吃饭,护工只好强制性喂食流食,在下午的室外放风的时候有攻击人的倾向。

上一个医师诊断其人格分裂其中一个依据就是,杜琴表现出了与以往正常行为完全相背的行为特点。

晚上除了值班护工之外,其余都下班了。我又来到杜琴的房间。我很好奇她在清醒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透过铁门的窗户,我看见杜琴安静地躺在那里。她喋喋不休的嘴巴好歹停了下来。

“赵医生。”

刚准备走,我就听见房间里传出的人声。走廊里的灯透过玻璃打在漆黑的病房,光的反射让室内清楚了一些。

我感觉杜琴在床上蠕动。对,蠕动,蛇一样。

“赵医生,你在外面吗?”

犹豫一下,我推门走了进去。

或许现在是我了解她最好的时机。即使今晚晚点下班也没关系,毕竟我老婆......对了!我老婆是做什么的?

进去后我将灯打开。

还没睡么?我说。

我感觉杜琴的眼神与白天不一样了,怎么说呢?更加清澈了,带着理性在里面。

她没笑,也没胡言乱语。

我醒了,她说。

我说,睡不着吗?

“白天我是疯的,晚上我就醒了,晚上的我就是真正的我。明白吗?赵医生。”

我想,处于人格分裂下的病人是不可能知道记得自己副人格所做的任何事。

换句话说,大多数人自我的观点就是,我是正常的。

又是一个副人格?

“明白了”我说,“不管怎么样,现在也不早了,再多睡一会吧,可以?”

她摇摇头说,你还不明白?我知道自己做的一切事情,换句话说,我是正常人。你看到的疯癫都是我装出来!!

我产生了好奇,这样的病症还是第一次遇到。

耐心听完她对白天事情的回忆,虽然多少带点惊奇,但总归当做一种新的病症。

我说,好!那你为什么要装。

杜琴说,您听说过“掘坟匠”吗?

我摇头。


03

她道出故事。

“掘坟匠”一名来源于唐朝,755年爆发安史之乱,安禄山和史思明反戈操矛,早在安禄山任东平郡王时,曾收一义子,取名安庆礼。

庆礼在天宝十三载入雾散山修道,未参与往后的“范阳兵变”。

时值安庆礼却道下山,投奔安禄山时,晋王安庆绪却联合安禄山的大臣将其夜斩。

一边是身为兄弟的安庆绪,一边是收养自己的义父安禄山。安庆礼不知道是该与兄弟谋,还是替父报仇。

他左思右想,挥袖离开了军政的朝堂。

后,安庆礼遇朋友李九。

李九是东汉末年,曹操所设官职“摸金校尉”后人。当时的安庆礼离了来自安庆绪的支持,徒会“琴棋书画”,难以养生,遂跟了李九走了盗墓一业。

熟读道经的安庆礼在盗墓的途中发现了一秘密,而这秘密与道经息息相关。

那之后,业中常流传一句话,“盗墓拾器者,为下等;盗墓拾运者,为上等。”

安庆礼即盗他人的“气运”为己用,并开创了“掘坟匠”一门。

用他的原话说,“匠人,做的是高雅的活。掘坟的匠人尚比肩于诗词大家。”

本来是一路顺风的事业,安庆礼那庞大的家族却在公元823年消失的一干二净。外人不知道,可安家后人确实一清二楚,他们触了“霉头”。

一名“外行”安家后人,乱改道经,导致阴气“入运”。那意思是,所有安家后人的运里都缠上了“阴气”,阴气盛,则阳弱。

这意味着。

对于阴邪鬼魂,他们就像夜里的明星一样夺目,而阳弱的他们几乎是阴邪争抢的蛋糕。

                   

04

我盯着杜琴,她的故事太奇怪了,可她的逻辑却十分清楚,眼神中没有一丝混乱的痕迹。

我说,照你这样说,安家人死完了?

“您听过一句话吗?”“什么话?”

“人怕鬼,鬼怕疯。”

我摇头。

“本来只是一句土话,没人当真,但我的祖先凭着装疯活了下来。”

我说,既然可以凭借装疯活下来,你又为什么杀人?为什么进精神病院?完全没有道理。

咚咚咚。

这时候,单人病房的门被敲响,我回头看去,玻璃镜外没有人,倒是空荡荡一片走廊。

我想是巡查护工,准备回身去开。

“别去!”杜琴挣扎着把头往上抬,“千万别开!等三次后再开!”

我说,为什么?护工而已。

她连摇头,不!绝对不是护工!!他们来了,他们来了!

“谁来了?”

一直追着我的脏东西!她说。原先涨红的脸变得煞白,嘴唇也不停地发抖。

咚咚咚。

第二次敲门。

既然是她的幻想,我想,现在揭开真相,倒是对她的病情多少有帮助,这是关键也不一定。

我朝门口走去,拉开锁栓。

“你会死的”,她冷冷地说了一句,“和我一起死。”

门吱吱呀呀的打开了,可外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我探身朝走廊两侧张望,绿皮的地面从两头,一直延伸到墙头。

暖色的灯光。

墙角的缝隙里拉出一道道阴影。

我感觉心里一下子嘈杂起来,变得乱哄哄的,脑子里也开始嗡鸣。

等我再回过头的时候,杜琴竟然已经睡着了。

                   

05

到了白天,杜琴又变得疯癫。我看她的疯不像是装出来的,眼神分明是错乱的,四肢也不协调,说话不讲章法。

对于夜晚发生的事,我咨询了一下同事。

有关“幻觉传递”的问题。

李成说,幻觉的传递不是什么稀奇事,拿鬼屋探险来说,所谓的鬼不过是一些道具、音效、灯光。

可为什么有些人总是声称撞鬼?

这就涉及了存在于群体之间的“集体潜意识”,互相影响。

我说,“按照这个例子的话,正常人也能看到幻觉妄想症病人看到的咯?”

他摇头,“不不!易受影响的人集中于具有同等病灶,但病状不明显的人身上——不排除个案。”

我说,影响时间长吗?

李成说,因人而异吧!但基本上是短暂的影响,毕竟鬼屋也算一种极端环境。

我想自己应该受到了杜琴潜意识的影响,加上精神病院的负面影响,才出现了“鬼敲门”的幻觉。

                     

06

黄昏很快到了,我揉了揉太阳9穴,感觉脑袋混混沉沉的。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做的事,诊病、开处方、办理出院手续,日常巡视。

对!还给一个病人做了电击治疗。

可一旦我想回想具体的细节,比如说开了哪些处方,和哪些病人进行了康复诊断,记忆却是模模糊糊的,像蒙上了一层纱布。

我越是仔细想,脑袋就越沉,疼痛难忍。

该回家休息一下了,我想。

想起家的一瞬间,我突然感觉浑身一冷,心里面突然就堆砌起了一堵墙,墙后面是似乎藏着可怕的秘密。

一个想法突然钻入我的脑海——今天该我值班吗?

咚咚咚。

门响了。

一位壮硕的护工走了进来,胡子从他的双颊窜到了下巴,有些稀疏的白发,穿着一身白色的护工装——李叔

李叔说,赵医生今天你值班。

你怎么知道?我说。

“不是你叫我提醒你的吗?”

我有叫李叔提醒我吗?我想了想,脑袋里空空荡荡,完全没有关于这件事的任何记忆。

“行!那麻烦了。”寒暄一阵后,李叔离开了。

值班的时候开始犯困,我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打算接杯咖啡,以为是空杯的情况下,用力过猛,里面的东西猛地洒了出来。

该死!

黑棕色的液体沿着杯壁流了下来,一些档案上也被浸湿了,我赶抽出卫生纸擦拭。

我记得自己没接咖啡,还是热的?

整理好文件后,我又巡视了一圈,这时候已经差不多九点。路过杜琴的病房时,看见护工正在为她换床铺,透过玻璃,我与她对视了一眼。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咖啡杯又满了。

这次我去问了问今天值班的李叔和其他三个工作人员,他们都说没有帮我接过咖啡。

一切都乱了。

我的办公室在三楼尽头,其余的房间都是病房。办公室里很静,静到我的呼吸声都显得嘈杂。

这次,我直接将咖啡倒在垃圾桶里。

随后离开办公室,躲在厕所,朝着办公室偷望。或许是某个病人跑出来恶作剧?但三楼是轻症区,每个病室也是锁着的。

等了半个小时的样子,没有人出现。

咖啡杯又满了。

有鬼!我为自己不成熟的念头吃了一惊。我将咖啡端给李叔他们。

“李叔你看你这咖啡不是你们接的?”

不是啊?李叔说。

确认了这咖啡不是自己的幻觉,既然李叔他们看得见说明是真的,那么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说,是什么东西给我接的?

                   

07

你信我了?杜琴说,她的嘴角浮出微笑。

“应了鬼的门,你就得跟鬼走,早晚的事!不过他们是冲我来的,我多少有点责任,我会帮你。”

我说,怎么帮?

那你得先听我把故事讲完,杜琴说。

母亲是安家后人,后移居到骆华村。骆华村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地方,位于中国的西南地区。其位置多山岗,交通不便。

1989年,政府开荒,通了骆华村的路,也是在那时候母亲跟着大批的工人去修路,铺桥。

母亲虽然表面疯癫,可干活的时候毫不含糊,也是这原因父亲才与她结合。

工期完了,父母索性在骆华村定了居。

不通路还好,一通路,大千世界就纷至沓来,原来民风淳朴的骆华村也开始变得勾心斗角,有商业头脑的人,办起了水产、养殖业、开发了农家乐。

有了贫富差异,人们就开始寻找所谓的优越感,到处是皮笑肉不笑的冷漠。

母亲则成了他们寻找优越感最好的去处。

“老杜又有技术又有商业头脑,怎么偏偏娶了那样一个媳妇?”

“说不定别人就好这一口呢!”

“这安丽算是个扫把星,你说,没了她,老杜什么样的女人娶不到?”

有时候,母亲出门时,村里人就会在她耳边扇阴风,母亲清楚,心里比谁都清楚,但她忍着,为了自己能活下去,为了自己的生活,她能牺牲一切......

她足够自私,也足够冷漠。

在我12岁那年,父亲死了。

为了生活,母亲嫁给了一个地痞。

继父却对我们出奇的好,不骂我们,也不打我们,就有爱喝酒这个坏毛病。

这个毛病坏了大事。

装疯,鬼的确无法察觉,可我们好歹有那么几刻疏忽的时候,所以家里需得有一个“正常的”男人来镇阳。特别是晚上,鬼门大开的时候。

我和母亲不能被发现,一旦被发现,如何也躲不了了,像被定位一样。

那晚,他没回来。

母亲出去找他的时候,他们来了,他们找到了我。我想逃啊!逃到邻居家去,可谁会帮一个疯子?

冷暴力从来不亚于真正的暴行。

他们疯狂想占有我的身体,我感觉自己像被撕裂了一样,剧烈疼痛让我昏了过去。

醒来时,父母回来了。

母亲悄悄告诉我,你命大,活了下来,谁也不要声张。继父以为我生了病,给我买来了好看的裙子和衣服安慰我。

我以为这件事就过去了。

谁知道,他们跟上了我,跟我到了学校。

一旦被锁定,装疯也无济于事。

每天他们都试图让我崩溃,白天我听到他们的嚎叫、讽刺,晚上,他们又用各种手段让我几乎不能闭眼。

我哭啊,叫啊,拼命地向每个能抓住的人挥手。

向班长李子康挥手,班主任赵有为挥手。

可他们听不见,也看不见,明明我就在他们身边,可他们看不见,没人看得见,我一直在这里,一个人。

母亲给了我一本“安家笔记”,里面记录了一个方法——去世界上疯子最多的地方。

于是我来到了这,通过杀人,通过装疯。

身体是灵魂的归宿,有了归宿,我们便能施展自由的意志。可精神病院不是归宿,它是囚牢,囚禁一切疯癫的精神与肉体。

鬼也希求自由。

                   

08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到病床边坐下,“可他们还是来了,对?”

杜琴点头,他们还是来了。

没有办法?我说。

她没说话,我低头看见他手颈部因为剧烈挣扎而留下的乌青的伤痕,还是那样胖,病床上像卧着一只巨兽。

我想,她装疯装了14年,又有这样难看的外貌,这到底是怎样一种生活?她又到底是怎样坚持下来的?如果这一切是真的,不是梦。

“找到那本日记,”她说,“或许我还有救,而赵医生你也有救。”

我说,安家笔记吗?

她点头说,放在骆华村。

等意识稍微清醒些时,我已经站在了骆华村口。我依稀记得自己是赶飞机来的,那这之间又经历了什么?

阴云格外盛,寒风呼啸吹着,我还是穿着一件白大褂。房门几乎关着,村子里像没了生气。

一位大叔穿着长筒靴,背着背篓走了过来。他的身材十分高大,胡子由两颊蔓延到下巴,总觉得很熟悉。

“叔,这是杜琴家吗?”

他一下后退一步说,你来这干什么?

我说,取个东西。

“早没人了,”他摆手,一脸冷漠,“一家人都被抓了,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全是怪人,离他们远点为好。”

说完,他就走了。

我说,“谢谢叔,不知道您姓什么?”

姓李,他大声说道,叫我李叔就好。

没办法,我只好空手回去。

进到医院的时候,护工几乎都已经上班。走上半隔离病区的三楼,我发现办公室门口围了一群人了。

怪了,我想,我明明把门关着,怎么又来这么多病人。

“麻烦让一下。”

推开人群,我挤到了办公室里。

让我瞬间一震的是,本来属于我的办公桌已经被人占据了,更加让人不能接受的事就是,占据那张办公桌的人就是我。

白大褂,留着寸头,白大褂里面总是套着一件笔直的西装,因为这癖好,我还患上了腰椎病。

我们明明一模一样,可周围的所有人都没有发觉丝毫的怪异,大家还是依次问着病。

我抬头看着我。

“回来了?”

桌后面的我露出了一口大白牙,那笑容就像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好友一样。

“你......你是谁?!给我滚出去。”我吼道。

他说,我是赵医生啊!你忘了?

我说,好啊!你是赵医生,那我是谁?

“你不知道你是谁吗?”他眯上了眼睛,“你说你是真正的赵医生,可你知道赵医生的妻子是谁吗?你知道赵医生每天干了哪些工作吗?你知道为什么你每天都加班,可你还认为理所当然吗?”

我回忆了一下,脑海里一片空白,像是有堵墙,厚重的墙。

他说,你所做的,不过是模仿而已。

对,我想,我见过他,我见过这表情,本应该属于我的表情,我的神态。

                     

09

我冲上前拉住他的领子,周围的人一下子炸开了锅,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你到底是谁?!!”我大吼,“我才是赵医生!!我才是!!”

另一个赵医生笑了笑说,“在你的世界里,任何事情都会按照你的意志运转,这样,你叫保安来抓我吧!证明我是假的。

对,我可以叫保安。

念头刚冒出来的那一刻,一群保安推开人群走了过来。

领头的说,赵医生,就是他假冒你吗?

我茫然地点了点头,可他们到底是怎样分辨出来的?又是谁叫了保安?这世界疯了!!从我遇到杜琴起就疯了。

被押走的时候,冒牌的赵医生说,去找她吧!她会给你答案。

她?杜琴。

我想去找她,可我想,白天是没有用的。

晚上,我来到了杜琴的床前,向她讲述了今天的事情。

她说,日记找到了吗?

我说,没有。

“你看到的,就是他们,他们会把你逼入绝境,直到你完全丧失对自己意识的控制,你就是他们的了。”

找到日记,必须,她说。

咚咚咚!

门又响了。

杜琴大口喘息起来,“他们来了!他们来了!”她开始在床上挣扎,“求你了!赵医生!!放开我好吗?!求你了!!”

我回过头去,看见了玻璃窗前的白大褂。

我说,不是他们,是我同事。

你还是不相信我,她说。

门开了,赵医生站在门外,戴着一副斯文的圆框眼镜,我下意识后退一步,指着他说,你不是被抓了吗?

对,他说,我的那个意识被抓了。

“笔记!”杜琴吼道,“他拿了我的笔记。”

我才发现赵医生手上一个棕色封皮的本子。他没有要掩饰这个本子,或者保护它的意思,反而递了出来。

我颤巍巍接过笔记。

“继父是个禽兽!母亲没有听见吗?没人听见吗?”

“李子康送了我一坨橡皮,开心!”

“我做错什么了吗?他们这样对我?李子康为什么站在他们那边?赵有为老师为什么不信我?”

“杀了他们!所有人!”

我的脑袋一下子炸开了一样痛,脑海里浮现一张张让我恶心的脸。一定是假的,那些鬼编出的故事。

我感觉意识越来越模糊,周围的一切都开始融化,那堵墙也融化了。

一切沉入了黑暗。

耳边似乎有人对话。

“她活在自己的意识里,一个人格逃避过去,编造故事,一个人格逃避自己,变成他人。”

“我看’意识进入疗法’的效果还不错,至少让她的内在世界消失了。”

                   

10

醒来的时候,我被绑在了椅子上。

一身的肥肉从病服里面挤了出来,连带着浑身油腻的感觉,黑色的头发搭在我的肩上。

他带着一副眼镜坐在我面前。

醒了吗?他说。

我点了点头。

他将棕色的本子放在桌子上,“我一直以为你的精神病是遗传性的,现在知道了——不好意思,看了这个。”

我说,没事。

他说,你将自己的主人格隐藏起来,通过模仿外界环境的人塑造了一个新的自己,更好的自己。

“现在,我想说的是,接受你自己,这是关键。”他扶了扶眼镜,起身,“你的继父、母亲已经被抓了,该受惩罚的人也受到了惩罚。”

我说,那他们呢?他们都死了吗?

医生说,你希望他们死吗?

“不”我摇头,“我不想任何一个人死。”

你是个好女孩,他说,不用担心,灭鼠灵的效果在饮水机被稀释了,他们都没事——还有,病好后,你就可以离开医院。

没人会找你麻烦,你也不用为自己的病而担责。我们为你联系好了一个愿意抚养你的家庭,这次,你是安全的。

我说,谢谢医生!——对了,您叫什么名字?

他走了,挺拔的背影将白色长褂撑得笔直,那是一座山,我一直想要的,能为我遮挡一切海浪的山。

赵有为,他说。

一旁的护工走过来,笑着递给我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位身穿警服的男人和一位美丽的女士。

他说,出了院,这位警官和他的妻子会照顾你的。

“对了,”我说,“这警官叫什么啊?”

“李子康。”

我重重点了点头,“嗯!”

回病房的路上,我感觉走廊变得宽敞了,大厅里许多病人正围在一起看着电影,不时爆发出笑声。

我们也是人啊,我想,与任何一个个体都没有什么不同的人。

天国终究是会降临的,这点毫无疑问,可我想活得幸福,真实的幸福。见过地狱的人,不会厌世,他们更加珍惜一切,一切平凡的和奇妙的,美的或丑的。

突然想起一句话,与其在噩梦中醒来,不如在美梦里死去。

我想,大概,这样的人生就足够了。

......

“她的人格彻底陷入到精神世界中了。”

“回不来了?”

“回不来了。”

我听见耳边有人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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