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读书,有一种常用的分类:“正经书”和“闲书”。
很多人在读书之前也会习惯性地问一句:这本书读了有什么用?有用的,就是正经书,没用的,就是闲书。
于是,对大多数人来说,虚构类的书的全部,包括小说、诗词、科幻、武侠、玄幻等等;非虚构类的一部分,包括历史、哲学等等,通通被归入了“闲书”的类别。
真是如此吗?
王小波说:“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
诗意的世界在哪里?——在“闲书”里。
那些所谓的“正经书”,无论是工具类、专业类还是致用类,都只是在当下的世界里苟且。而“诗和远方”,只能在“闲书”里憧憬和眺望。
最近几个月读的这几本“闲书”,每一本,都是一个世界。
科幻的世界
1.《最后一个地球人》
阿瑟·克拉克,和阿西莫夫齐名的科幻三巨头之一,刘慈欣的偶像。
《最后一个地球人》是克拉克的“地球末日三部曲”之一,被誉为“外星人科幻小说中的经典”。
这本书情节跌宕,铺垫够足,悬念到位。前两部不露声色,吊足胃口,第三部解开谜底,图穷匕见。
在这个世界里,克拉克描述了人类进化的两种可能的终极形态:
一是始终保持人类独立的个性和自我。但是会早早地遇到科学的天花板,永远无法探及科学之光所照不到的那片无知的黑暗。也就是说,需要放弃追求终极真理的可能。
另一种形态,是坚持以追求终极真理为目标。但所付出的代价是:成为更高级的物种的一部分,放弃个性,放弃自我。也就是说,人类将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人类。
对未知的好奇心,与对人类传统意义的坚持相比,哪个更重要?
只读“正经书”的人,几乎都会选后者,毕竟对他们来说,世俗的功利的幸福更重要。
而读过“闲书”的人,会知道这个选择并不简单。
古人说:“朝闻道,夕死可矣。”
王小波说:“活着成为一只猪和死掉,也不知哪个更可怕。”
即使是《三体》里面临生死存亡的险境时的人类,也没有选择更为安全,但需要把自己与宇宙和真理隔绝的黑域计划。
这是因为,失去了追求终极真理的可能性、失去了对未知的好奇心的人类,只能在无知和庸俗中苟延残喘。
除此之外,这本书里有一段话值得深思:
你们的神秘学家们虽被自身的错觉所迷惑,却也窥见了部分真理。思想具有力量,而有的力量则超越了思想本身。你们的科学从不把它完整列入自己的框架内,除非先把它全盘碾碎。无以计数的奇怪现象世代流传,镇妖驱魔、心灵感应、先知先觉等等,你们统统假以名目,却一直无法解释。一开始,科学对它们不予理睬,甚至否认它们的存在,罔顾五千年以来的各种证据。但它们的确存在,任何一个完善宇宙的理论,都必须解释它们。
当科学在我们的世界里发挥的作用越来越大时,人类几千年来的神秘学被不经鉴别地扔进“伪科学”的垃圾桶。有些科学人士对它们的态度是:视而不见、粗暴否定,自然更不会借此反思科学体系中的不足。
爱因斯坦说过:“人的知识好比一个圆圈,懂得越多,与未知的接触面就越大。”而我们的科学,似乎已经认为自己攻克了大部分的未知。
对于未知,人类应该少一分傲慢,多一分敬畏。当科学走上傲慢之路,人类将和终极真理渐行渐远。
2.《银河系搭车客指南》
道格拉斯·亚当斯,第一个成功地把科幻和喜剧结合的作家。
《银河系搭车客指南》是五部曲的第一本,这个系列,被奉为“科幻圣经”之一。
亚当斯的风格,属于科幻里的非典型。书里几乎没有“硬”的部分。无论是星球大战类的宏大场景,还是前瞻性的科技预测,通通没有。甚至连一般的故事性元素:情节、人物、矛盾冲突、结局……也都乏善可陈。乍看之下,好像一本快餐类地摊小说。
撑起整本书的,是幽默,以及幽默背后的睿智。
亚当斯是英国人,他的作品是典型的英式幽默——一本正经地瞎掰扯淡。
绝大部分的科幻小说,不管是软的还是硬的,受文体所限,基本都逃不出严肃的框架。亚当斯却硬是从这个框里跳了出来,把那些读者一想起来就有距离感的生涩而枯燥的科技概念,转化成了轻松而戏谑的搞笑——
想象一下郭德纲和于谦在台上一本正经地讲一个以银河系为背景的相声吧,这包袱和笑点,可不是能随便设计出来的。
比如讲银河系的文明:
银河系每一个主要文明的历史都会经历三个可以清晰辨识的阶段,即生存、质疑和诡辩,或者也被称为如何、为何以及向何处去三阶段。比如,第一个阶段的特征是这样的问题:我们如何才能吃到东西?第二个阶段则是:我们为何要吃东西?第三个阶段就变成了:我们到何处去吃午餐呢?
前一句是银河系尺度的恢弘,后一句是家长里短的琐碎。糅杂在一起,毫无违和感。这种类型的混搭,在书中随处可见。
再比如反鸡汤式的吐槽:“当你认为生活已经糟糕得不可能再糟糕了的时候,它居然真的更糟糕了。”这类冷幽默,作者也是信手拈来。
当然,如果仅仅是段子的合集,这套书是无法达到“圣经”的高度的。
关键的亮点在于,轻松而戏谑的内容,背后是有睿智支撑的。段子搞笑不难,笑完之后还能引发深沉的思考,很难。
比如描述人类和海豚的关系:
在名叫地球的这颗行星上,人类总是认为他们比海豚聪明,因为人类的成就众多——轮子了,纽约了,战争了,等等等等——而海豚从头到尾却只在水里游来游去,享受美好时光。但是反过来,海豚也始终相信它们比人类要聪明得多——原因则完全相同。
比如描述宇宙存在的意义:
有理论声称,若是有谁真的搞清楚了宇宙为何存在、因何存在,宇宙就会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更怪异、更难以说明的东西。另有理论声称,此事已经发生过了。
诸如此类的段子,最后的转折部分,都能让人从德云社的舞台穿越到浩瀚无垠的宇宙,以仰望星空的姿态思考:宇宙、人生、存在,到底什么是这些终极难题的答案?
有人说,这本书被高估了,只是一本冷笑话合集罢了。
缺乏幽默感的人,是很难get这本书的笑点的。在现实的世界里,国人大都缺乏幽默感。
幸而我们可以穿越到《银河系搭车客指南》这样的世界里,一边嬉笑怒骂,一边扶额深思。尽情品味如影随形的幽默和智慧。
哲学的世界
3.《苏菲的世界》
提到哲学,很多人的第一反应是:完全没有兴趣。
原因有几类。一是觉得哲学无用,既不能愉悦心情,也不能升职加薪,学得再好,也看不出对生活有什么意义;二是觉得哲学太难学,门槛太高,推理繁琐、逻辑晦涩,像《纯粹理性批判》这种书,每翻开一页都会受到一万点伤害。
首先,哲学真的无用吗?
贾德在《苏菲的世界》里告诉我们:“有一些东西是人人都需要的,那就是:明白我们是谁、为何会在这里。”
就像戴尔菲神庙的入口处上方刻着的那行铭文一样:“了解自己!”
遗憾的是,这些“人人都需要”的问题,在现实里却很少有人顾及。与其说人们无暇思考这些问题,不如说人们觉得这些问题和日常生活的琐事相比,并不重要。
与大多数人的冷漠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没有一种文化不关心“人是谁”、“世界从何而来”这样的问题,
人和文化,日渐疏离。
这种疏离带来的副作用,是愚昧的上位,和智慧的缺位。
曾听说过一句话:“最聪明的人,是明白自己无知的人。最愚蠢的人,是那些对自己一无所知的事还自信满满的人。”
在现实的世界里,人们通常不是太过笃定,就是漠不关心。还有两者兼备的人——既对某事漠不关心,毫无了解,又太过笃定,莫名地坚持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荒唐结论。
在哲学的世界里,人们往往能意识到自己对很多事情并不了解,并会因此而感到苦恼。就像苏格拉底说的那样:“我只知道一件事,就是我一无所知。”
了解自己的不自知,是智慧的起点。承认自己的无知,才有动力不断学习。
哲学的世界里,思考哲学的人,都是“爱好智慧的人”——这也正是“哲学家”的英文“philosopher” 的意思。
现实的世界里,不思考这些问题,不以智慧为目标,可以吗?
王小波的意见是:“死亡和一个无性、无智、无趣的人生相比,也不知哪个更可怕。”
其次,哲学太难,学不了,怎么办?
《苏菲的世界》告诉我们:成为一个优秀哲学家唯一的条件,是要有好奇心。
现实的世界里,当我们还是孩子时,人人都拥有旺盛的好奇心。可是当我们慢慢成长时,好奇心逐渐地减少。当我们在日常的零碎里苟且,在生活的压力里迷失,好奇心便因此受到了打压,内心不再平静,眼神不再清明。
哲学的世界里,人们终其一生,都保持着像孩子一般纯粹而敏感的好奇心。即使哲学的成果不是人人都有能力可以收获的,但至少人们可以通过哲学的方式思考,谦虚、严谨、充实。
打开《苏菲的世界》这扇窗,探头进去,看看哲学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吧。
推理的世界
4.《尼罗河上的惨案》
阿加莎·克里斯蒂,在悬疑推理界的地位,怎么高估都不为过。
东野圭吾?虽然我也很喜欢他,但在阿婆面前,恐怕还是得甘拜下风。
读推理类小说,总是忍不住在过程中探究谜底:谁是凶手?作案手法是什么?这就好比是看魔术表演,惊叹魔术匪夷所思的同时,总是忍不住想拆穿魔术师的手法。
大多数推理小说的作者,在给读者展示案情的细节时,免不了有所隐瞒。即使是福尔摩斯系列,华生视角所展现的,也无法是罪案的全集,有些推理的元素,得靠福尔摩斯在解题时补充。
但阿婆的小说是不同的。一切的细节,都完整地呈现在读者面前。也就是说,读者和阿婆在书里处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拥有同样多的信息,谁能破案,就纯靠逻辑推理能力和想象力的比拼了。
我曾有过的数次向阿婆挑战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尼罗河的惨案》也不例外,我再一次在阿婆的世界里目瞪口呆。
推理小说的世界,远远看来,笼罩着血腥、阴险、黑暗的迷雾。
近看之后才会发现,其实这是个拨云见日的朗朗乾坤。正义被伸张,罪恶被荡涤。在这个世界里,“善”的指引无处不在。
比如波洛一直苦口婆心地对潜在罪犯说:
“别让邪恶进入你的内心。”
“如果一个人错过了机会,就会一错再错,而机会是没有第二次的。”
“每个人都得追随自己的星星,不管它引导我们走向何处。”“当心,小姐,不要跟随一颗迷路的星星……”
在推理的世界里,我们有机会审视自己放逸的内心,和偶尔不可控的小邪恶,了解这些邪恶可能会膨胀成怎样可怕的后果。
直面黑暗,才能真正拥有光明。
文 | 乐之读 | 简书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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