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之春(一)

       巴格纳出生在阿日勒草原一棵兀立的老榆树上,除了他们一家,这方圆数十里内再没有其他的鹰,与巴格纳一起出生的还有巴格纳的姐姐乌云娜和弟弟哈达,乌云娜早出生几个时辰,体格较大,但性格温和,也懒得和两个弟弟较劲。巴格纳好像总有使不完的力气,不敢欺负姐姐,但弟弟哈达却是巴格纳再好不过的操练对象,好在草原上的兔子和跳鼠足够一家的生活,否则哈达一定会被巴格纳吃掉。成长是充满刺激与危险的,巴格纳一家的东南方向住着红狐狸其劳一家。时值初秋,早晨,其劳的老婆达丽从地洞里钻出来,明媚的阳光穿过坚硬的席棘丛撒在达丽的灰褐色皮毛上,达丽舒服地伸了一下腰身,享受着清新的空气,四个刚满月的孩子慵懒的躺在洞里,挤在一起,与巴格纳姐弟相比,其劳的孩子们在一起生活相对和谐的多。此时,巴格纳的父亲正在数千米的高空俯瞰大地上的一切,他看到了达丽和其劳,也看到了自己的孩子们,他的目光迅速地游移着,他看到了灰兔,本打算拿灰兔做一顿早餐,但灰兔也看到了他,他的目光继续游移。鹰巢的东北方位是三北牧场的羊群,羊倌穿了一身灰色咔叽布的衣服把羊群赶出圈,羊群便四散到了草原上。刚刚加入羊群的羝羊奥利佛是来自澳大利亚的美利奴细毛羊,奥利佛和妻子们的婚姻是人类给安排的,他并没有被他的妻子们完全接受,因为他并不强壮,只是厚厚的毛把他裹得像一个大麻团。但是奥利佛也很高傲,时刻给她的妻子们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

       看着空旷的草原奥利佛抱怨道:天哪,这是什么破地方,这里的草太硬了,口感也没有我的家乡的黑麦草香甜,你们知道吗,我来自一个遥远的国度,哪里简直就是天堂,天是那么蓝,草是那么绿,羊群是那么壮观,他们全是和我一样长着细细的长毛,他们的角小巧而漂亮,每个羊都长着一张俊朗秀气的脸,根本没有阿日勒草原上的羊那般粗鲁和野蛮。你们知道吗,我是坐着飞机来到这里的,我是这里的贵宾,贵宾你们知道吗,就是很尊贵的客人,你们知道我有多贵吗,我价值1万元人民币,是那个可怜羊倌十年的收入。哦,还有飞机你们见过吗,就是天上隆隆飞过并且后面拖着长长的白烟的家伙,你们这辈子或者下辈子也不可能坐到的。能从天上过来,我就是天使。唉,想到这些我就觉得,你们这些乡巴佬真是太可怜了。

       母羊们对奥利佛的话将信将疑,飞机她们见过,牧羊人的儿子手里就经常拿着飞机,只见那个小家伙手一扔,那种带着翅膀的玩具就会像小鸟一样飞起来在空中划出一条美丽的弧线飞出很远才落到草丛中。也许是小孩子手工不好,如果是他父亲亲手制作的飞机那一定会飞很高的。当然碧蓝的天空时常有飞机发出巨大的轰鸣从她们的头顶上飞过,那家伙的嗓门可真够大的,可是那玩意儿那么小,能装下奥利佛吗?而且……奥利佛是怎么下来的,难道是跳下来的吗,他可没有鸟儿的翅膀。奥利佛分明是坐着卡车过来的嘛。母羊们在吃草的间隙不时悄悄议论一下奥利佛。有的说奥利佛长得帅气俊朗,有的说奥利佛长得太雌性化。但他们中间最恨奥利佛的莫过于卵骟(成年公羊去势后的称呼)呼吉勒图。因为是卵骟,所以呼吉勒图也长着一对螺旋状的大角,每当听到奥利佛的自言自语的炫耀,呼吉勒图就肝火上窜。要不是你个洋鬼子来到这里,我怎么会失去我的两颗蛋蛋呢!我不但失去了宝贵的蛋蛋,一大群妻子也被这个混蛋抢走了。于是当奥利佛继续他的演讲时,呼吉勒图就走上前发难:嗨,洋鬼子,你不是很了不起吗,你不是从天上飞过来的吗,有本事你再飞一下让我们看看,否则你就给我闭嘴,在阿日勒草原上公羊之间是用犄角来对话的,懂吗!奥利佛不屑道:你已经失去了作为公羊的资本,没有资格和我对话,我是一只文明的、高贵的美利奴羊,我是以品质取胜的,收起你的破犄角,你这个粗鲁的乡巴佬,如果和我动粗,你会死的很快。呼吉勒图怒了,他后退几步,直起脖子,瞬间冲向了奥利佛,奥利佛并未退缩,他要维护一只美利奴公羊的尊严,于是他挺着脑袋向呼吉勒图迎了上去。咚的一声闷响,两颗脑袋撞在了一起。巴格纳的父亲在天空盘旋着,饶有兴趣的观察着两只公羊打斗。那只面容俊朗的青年好像是刚来到阿日勒草原的,而呼吉勒图的标志性的尖蛋不见了,这让巴格纳的父亲感到很滑稽,他迅速降低高度抵达了羊群上空。他边滑翔边喊到:“呼吉勒图,你的蛋是不是被牧人割去下酒啦,哈哈哈,不过你的大角还不错,给这个外乡人好好上上一课吧”。母羊们很讨厌这只老鹰,上次下雪的时候这只老鹰曾经掳走一只出生不久的羔羊,所以呼吉勒图没好气地回道:“滚开,你这个强盗,小心我戳烂你的心脏”。循声而来的牧羊人及时制止了战斗,他拿着柳棍子照着呼吉勒图的脑袋抽了下去,呼吉勒图见势不妙撒腿就跑,又被牧羊人扔出去的棍子打到了小腿。

       奥利佛的脑袋被呼吉勒图的犄角打开了一条伤口。羊场来了几个人,把呼吉勒图和奥利佛赶了回去。母羊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后来发生的事情部分印证了奥利佛所说的。呼吉勒图再也没有出现,而奥利佛却得到了优质的护理。有几只麻雀说他们亲眼看见呼吉勒图被宰了,而且他们还吃了呼吉勒图的血。一只母羊道:“天哪,太可怕了,奥利佛真惹不起”。另一只母羊道:“其实我更喜欢奥利佛,他真有学问,而且举止优雅,像个绅士”。麻雀道:“哦,祝你们找到了一个绅士哦”。又一只母羊走过来道:“小东西,小心被老鹰把你抓去当早点”。麻雀道:“老鹰想吃我们可不容易,不过我听老狼说他想你了,嘻嘻嘻”。麻雀们说完便扑棱棱飞走了。奥利佛来到这几只母羊跟前很绅士地问道:“嗨,你们好,我可以加入你们的谈话吗?我想知道老狼是谁,和呼吉勒图差不多吗?”母羊们都摇摇头,一只稍老的母羊道:“我们谁也没见过,不过传说那是专门吃我们羊的一种动物,听那些从远处飞来的鸟儿说狼也去了遥远的北方。”奥利佛点了点头,他在想——“狼还会回来吗?”也许若干年后会回来,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了。到底该不该回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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