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的记忆
“爸爸，这是什么花呀？”女儿指着田间地头一株枝干张牙舞爪的草，满脸疑惑。爸爸抬起眼睛看了一下那株草，粗壮的枝干肆意向四周伸展，上下左右占据很大一片空间，长着宽大的叶子还散发出一种腥臭味。只有花像一个妖媚的女子，穿着上白下紫的衣裙，略微含羞，扭着头用眼角斜睨着，大胆又让人看不透内心。
爸爸看着这些曼陀罗花，觉得有些刺眼。低下头，抚摸着女儿的小小的脑袋，回答有些严肃:“那是曼陀罗花，我们小时候叫胡茄子！是一种有毒的植物！”
“爸爸，这花真的有毒吗？这么漂亮的花是不应该有毒的。心心是紫色的，还是一层一层的，还有白边边，多像我们中班苹果老师拿的喇叭呀。”女儿有些不相信，松开抱着爸爸大腿的双手，跑上前采了一朵曼陀罗花，比划着要当喇叭吹。
“千万不能吃！这花会吃死人的。”爸爸看到喇叭状的花在女儿唇边挥舞，赶忙一把扯下女儿手中的花，迅速扔到地下。
女儿被爸爸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坏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爸爸心疼地一把抱起女儿，哄着女儿：“爸爸也是着急了，怕你吃这毒花呢。”爸爸一边哄着女儿，一边皱着眉头：“宝贝，别哭了，爸爸给你讲个爸爸小时候的故事吧。”
女儿抹了把眼泪，轻轻点点头。
“爸爸有个比爸爸大三岁的哥哥，你应该叫大爷的……”爸爸的嗓子有些异样，停了片刻，爸爸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遇到这胡茄子。那时家里没什么零食，也没有幼儿园。只是天天在野地里玩，逮着什么吃什么，遇到什么玩什么。像春天的芦芽、小蒜、槐花，夏天的醋柳叶、甜草根、奶荚荚，都是我们直接可以吃到嘴里的零食，也是我们的玩具。可我们的肚子在那个时代好像永远也填不饱，看见什么都想塞嘴里嚼嚼。”
爸爸苦笑着，闭住眼睛，仰起头，脸朝向太阳，深深地叹了口气：“记着那时也是这个季节，哥哥带着我去田野玩，我看到这些漂亮的胡茄子花，特别想尝一尝。哥哥不让我吃，说是有毒，可我不相信，以为哥哥骗我，和哥哥又哭又闹。哥哥想了想，把我手里的一把胡茄子花抢在手里，直盯盯看着我，恶狠狠地对我说：‘你别闹！我先试试，没事了就给你吃！’说完，将一把胡茄子花塞进嘴里，嚼嚼下肚了。可惜，没多大功夫，哥哥就翻着白眼倒在地上直抽搐。等我们跑回家叫大人赶过去，我的哥哥已经一动不动了。从此，我再也没有了护着我的哥哥。”
爸爸的眼角潮潮的，搂紧了女儿，轻轻地说：“如果爸爸不固执，不闹着要吃这胡茄子花，爸爸的哥哥也不会吃这花，那该多好啊！可惜，世上没有卖后悔药的。”
爸爸抱起女儿，转身离开。身后，曼陀罗花开得一塌糊涂，那是爸爸不愿想起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