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子,外面的世界很残酷吧。我这样的人会很快堕落的吧?”“世界不分内外的呀。这世界只有一个。”这是青山七惠《一个人的好天气》中主人公知寿和吟子的对话。整部小说写到最后,这两句对话最打动我。
全篇陪伴女主人公知寿走过一年四季的平淡生活的人,就是这个看似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老太太吟子,真不成想她最后说出来这样能量巨大的话,于是,一个热爱生活,认真生活的吟子的形象,到这里才彻底丰满。小说以外的我,读到这里被这句话惊住了,才明白了这部小说的主旨和高潮是什么。也理解了这部平平静静的小说原何能够荣膺芥川龙之介奖。
吟子,是生活在东京一个小车站附近的老太太,她没有其他家人,一个人与猫为伴生活了多半辈子,死去的猫们的照片挂了半面墙,而它们的名字她说她只记得最初的一只,叫彻罗基。吟子苍白瘦弱得样子,在初来乍到的女孩子知寿眼里,像随时都会死掉。生活中,吟子从不爱用语言表达什么,从不向人述说自己一个人生活的不易,即便当知寿问她关于她的人生,她会说“我都忘记了”。对年轻人的错误和不检点她从不指责或教训,也不埋怨任何人,她对别人没有任何要求,默默包容一切。以致新来的知寿以为她是个很无知、很无趣、很可笑、很可以轻视的老人。而正是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老太太,却在知寿要离开时,却说出来这样一句话作为临别赠言。知寿一遍遍回味这句话,这才明白吟子是一个无比睿智的老人,她无欲无求,却充满对生活的理解和爱恋。知寿是第一次见到说话这样斩钉截铁的吟子,知寿却一下子就明白了生活中的自己,是多么幼稚无知和软弱。她愧疚得把偷偷拿走的吟子的小物件想趁吟子睡着偷偷还回去,哪知道,她那些小偷小摸的毛病其实吟子从一开始就一清二楚,老人却一点也不在意,更不去拆穿她。
任何一个年轻人,如果天分够,往往只需要别人一句有分量的话点拨,就足以点醒他(她)迷茫的心智了。我想知寿的天分是够的——她选择搬出去独立生活,入职一件全职工作,她明白了所有的责任都必须自己担当,无论工作,生活,恋爱,而且无论未来自己是成功还是失败,她都决心要勇敢的自己去闯一闯。
《一个人的好天气》说的不是女主人公知寿的好天气,知寿没有好天气。她不爱读书,也不想投入全职工作而自立,只是靠着打些零工凑合过日子,她喜欢偷拿身边人的小物件收集在鞋盒子里,她懒于打理自己,看老太太吟子打扮起来去跳舞她嗤之以鼻,她与任何人也建立不起信任,与任何人都有距离感,她嫉妒吟子的快乐,她恋起爱来也很消极,认为男友和自己不会有好结果,刚开始就预感这是不久就要分手的交往。但是读到最后,我们发现尽管她有这样那样的坏毛病,她空虚消极,她有偷窃癖,她因为自己的不真诚两次恋爱都失败,却又嫉妒妈妈和吟子的恋爱,甚至嘟囔“老年人真狡猾。年轻人什么好事都轮不上。”在人生的空虚中,痛苦时刻撕扯着她,有时候她觉得自己“真想胡乱地乱弹一通钢琴。恨不得把衣橱里的衣服全烧了。真想把戒指和项链都从楼顶上扔下去。真想连抽十支烟”……但她仍然不失是一个好女孩,因为一旦她被吟子的话点醒,明白了一切都要靠自己去努力去迎战,去认真生活认真感受,无论作者还是我们这些读者都会相信,她的好天气终有一天会来。
简单说一下人物关系,吟子是个七十一岁的孤老太太,知寿是个不爱读书放弃上大学的二十一岁女孩。知寿与妈妈相依为命生活,非常叛逆,我行我素,与妈妈格格不入。当作为大学老师的妈妈出差去中国问她是否同行,她拒绝了,说自己要去东京打拼养活自己。妈妈便把知寿托付给自己的舅妈吟子,知寿无奈,就去了这个舅姥姥家。于是,就有了吟子和知寿一老一少两个人在一起生活了一年的这个故事。
故事写的很平静,没有多余笔墨写道理说因由,却淡中有味,静中有一股力量。不得不说青山七惠很会写小说,最后她们一老一少几句平静的话别使故事达到高潮,很戳中泪点,很温暖,结尾知寿在新的春天里开启新的生活,又给人希望。
以下是小说以外的题外话:
据报道,日本近年来有一个很突出的社会问题,许多年轻人不愿投入全职工作而四处打零工,他们不想长大,不愿担负责任,无法独立,害怕走出家去闯荡这个世界,但他们又不知道这种恐惧从何而来。这种现象愈加严重,也就成为少子化严重的日本更加迫切想改善的社会问题。作者青山七惠曾在接受采访时说:“我想告诉他们,只要你肯迈出第一步,自然会有出路。”
作为一个中国的读者,我想起我们国家也有“啃老族”存在,甚至不在少数,无疑,这现象同日本是一样的社会问题。怎么解决这样的社会问题,我说不出独到见解。但是我想做父母的人都应该建立起一种觉悟,要在孩子出生的时候起就做好心理准备和措施,避免把自己的孩子培养成这样的人,否则,就害了孩子、害了自己又害了社会——如果一个人成年了却仍然不能自食其力,还一味想躲在壳里拒绝长大,靠啃食老人而活,好说歹说这都是一件令人遗憾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