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章    手艺人

我们这里山高地少，交通经济又比较落后。只要不背井离乡，能够在故乡生根发芽下去就很美好了。这似乎也成了我们大多数人的梦想哪！

不想分开，不想跟任何一个人分开。哪怕苦点儿，累点儿。又有什么比一家人在一起更重要呢？

我的爱人是个传统木匠手艺人。他的臂膀坚强有力，大手温暖厚实。手心里长年的老茧一直陪伴着他。那是他曾经做木匠时留下的印记。

喜欢靠在他怀里，听他砰砰有力的心跳。更喜欢用手轻轻触摸他手上的老茧和一些细小的伤疤。特别是大腿膝盖下有一处凹陷的伤痕:宽三四厘米左右，长约七八厘米。每次触摸到都让我战粟和心疼。

爱人说那都是学艺时留下的，那处长疤便是斧头砍伤的。当时血流不止，养了很长一段时间才下地。一想到那寒光闪闪的斧头，我就心有余悸。

想想他一路吃过的苦，走过的路，如今是爱人又如兄长般的教侮和疼爱。跟他一起成长。他宽厚温暖，勤劳朴素，什么事都喜欢为别人着想。我爱人身上的优点我是怎么也学不会的。

我自私狭隘，火爆执拗，还有女人的通病，特别小家子气，小心眼……

还好他都能包容我。

爱人的师兄弟有不少，而且个个都英俊帅气，高的矮的，大的小的，年龄都只相差一两岁。

据说他们差不多都是在十五六岁就开始拜师学艺了。我爱人学艺还要早些，十四岁就去了，没有条件上学。在那个年代能学一门手艺也是很好的。木匠活在当时可是吃香得很。门窗家具全都是纯手工制做。一刷红漆整个一片贼亮，常常吸引周边的村民来围观。

师傅收徒的标准:一是否能背起这些木匠行李开始的。二是看你头脑是否灵活，应便能力是否会变通等等。

斧头大大小小就有三四把，最大的斧头重七八斤。每一把斧头都是寒光闪闪，锋利无比。锯子，刨子，凿子等等的家伙什也各不尽相同。长的短的，宽的窄的，圆的，方的……

一背篓家伙什，少说也有六七十斤。

那些木匠行李长年压在他们稚嫩的肩膀上。随师傅跋山涉水，穿山越林行走在每一个乡村之间。渐渐练就一身力气。

山路崎岖，没有车也没条件坐车。鸡叫头遍就从被窝里爬起来。刚开始去的学徒中，最小的一个才十二岁。半夜尿急，睡的太沉太累不愿起床，把尿拉在被窝好几次，压着尿渍直到师傅喊床才知道自已尿床了。又窘又羞，也顾不得这么多，摸把脸就抄起家伙什跟在大伙后面跑。

不过这个会成了他们一大早上最有趣的话题。闲的时候轮流担水，师娘的水缸从那时好像没有干过。

他们虽然还是学徒，该有的样子还是有板有眼的。对师傅师娘也是毕恭毕尽。让人家根本瞧不出他们的怯懦。

师傅很严厉，一个人能管住五六个半大小子也着实不容易。

这个师傅呀！其实也是他们的远房亲叔叔。师兄师弟都是堂兄堂弟，全是亲戚关系。这活脱脱一个木匠家族嘛！而且爷爷辈也是木匠。在这一辈，队伍就非常壮大了。这好像有肥水不落外人田的意思。而且师傅的俩个儿子都没有逃出他的魔掌。

他们队伍比较庞大，干起活来又快又好。学艺时间长短不同，分工也不同。年长一点儿的慢慢也能独挡一面，这个时候就有小徒弟帮工了。

再后来，徒弟们一个个长大，到了婚娶的年龄。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们不仅是看活计，还要看这些小徒弟，开始调侃他们了。

叔叔打从开始收徒弟后，行李是一次也没背过了。后来，我爱人也有人背行李了。再后来，门窗，家具慢慢的变成了铝合金。生意活计越来越少，手艺人的日子越来越惨淡。徒弟们也相继出师的出师，出门打工的打工。

最后水缸里的水又得师傅师娘自已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