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阵悠扬的汽笛声,火车渐渐加速。小男孩坐在靠窗的位置,怔怔的看着外面不断变幻的景色,兴致怏怏。五六岁的年纪,遇到新鲜事儿就可以乐呵一天,可现在他,只想回家。他想起了老屋门前那棵桔子树,想起了那只很凶很凶的大红公鸡,想起了门上那幅不认识的对联,想起了那颗他怎么也找不到的玻璃球。五六岁的年纪,小男孩体会到了伤感,或许他还不知道这叫别离。
冬日的傍晚,小男孩躺在床上,安安静静地看着一本漫画书。他的右腿打着石膏,缠着绷带,很像电视里的木乃伊。这是车祸后的第七天,他已经慢慢学会了一条腿的日子。漫画书是前两天刚刚得到的,里面有各种不同种类的鸟儿,也有很多很多鲜艳的花,一片一片雪白的云。那辆摩托车碾过了他的腿,也碾碎了他所有的梦。七岁这年,他的天空是正方形的,这是他第一次经历磨难,也是他第一次懂得接受。
十二岁这一年,他买了一款手柄游戏机,可以说这是他藏了好久的一个小心愿。这一年夏天,他跑遍了小镇上所有街头巷弄,寻找了各个角落,翻遍了所有垃圾桶。每一个可乐瓶,每一块铁片,每一张废纸,像是一块块拼图,一天一天凑出了一幅完美的图案,上面有烈日当头,也有风雨交加,还有一个小男孩。可当他得到心仪已久的游戏机后,却不玩游戏了,好像所有的童真都留在了那个夏天。在十二岁这一年,小男孩成了大男孩。
粉笔“哒哒”的声音连绵不断地回荡在教室里,底下是一群不断低头抬头奋笔疾书的学生,身着黑白校服,满脸的生无可恋。曾经的那个男孩也成了少年,正坐在教室中央,揉了揉发麻的手,看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脑门一阵凉意。一抹阳光不经意间漫上书桌,他望向窗边,一个温暖笑容刚好映入眼帘,如沐春风。十五岁的某个夏末或者初秋,不知哪个刹那或者瞬间,少年忘了手中的笔,呆呆的看着窗外落日及余晖中那抹暖暖笑意。她,便是春风。
在十九岁的田垄上,太阳西沉,余晖尽洒,他背负竹篓,身形佝偻青筋直冒,一步一步走上回头路。这是他第二次站在人生的关口,第一次他没得选,这一次他不想选。面对高考失利,其实很多人都这般纠结过,是接受,还是再战,两条路,两个人生。他接受过,知道那种无能为力的难受,这一次他想看看另一条路的风景,可能结局相同,至少他热血过。
戊戌年四月初三的深夜,有人嬉笑有人打闹,有人雨中高歌,有人四处奔波,有人因青春恋事哭红了眼,有人为明日生计愁白了发。唯有不再少年的他,伏案桌头,想着天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