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马鞍,离了马鞍
“第二天下午,货船书记员冲进聚会厅宣告: '那著名且永恒的马鞍!' ,为了能好好地看马鞍列岛, 我们出外到了甲板,其中一座岛确像马鞍,此处离上海(外滩)大约还有九十英里”, 这是日后成了美国南方卫斯理宗(methodist)大主教的 Eugene Russell Hendrix记录的在中国第一天的第一眼(Around the world,the first day in China)。
马鞍列岛在舟山嵊泗县最东部,此去往东便是浩瀚东海,直到日本及琉球。列岛有大大小小130多座岛礁,比较大的有东西绿华,花鸟,壁下,嵊山,枸杞,按顺序连起来像一座门。鸦片战争后,英国人测绘东海,将这一组岛统称为马鞍列岛,名称可能来自于花鸟岛形似马鞍的地貌,两头高中间低。
同船还有一位日本近代史的重要人物,“奇兵队”的创立者,明治维新的先驱,文武双全,写下“三千世界鸦杀尽,与君共寝到天明”的高杉晋作(‘一本书看懂日本史’有专节介绍)。高山晋作在《游清五录》记录了人们在用望远镜看了列岛后的群体狂欢,在甲板上兴奋起舞的场景。
这是一张写在马鞍列岛,由香港,经西伯利亚邮线,寄到英国普利茅斯的明信片,信文:“马鞍列岛,08年10月22号。今天到这,晚上离开,上次Whiting号(驱逐舰)上执行任务也是从这里去上海。我想大概周六到香港。爱大家,Gerald。”
马鞍列岛靠近上海,有陆地有港湾,东边是无遮无拦的浩瀚大海,在国力衰弱的年代自然成了外国军舰喜欢的栖息之处。日俄战争时期,俄国波罗的海舰队曾寄泊于此;美国军舰也曾在此演习,海军在海上设浮动靶子练炮,陆战队上岛练射击;1932年淞沪抗战和37年淞沪会战,日本航母和运输舰都停泊于此,将这一片海与岛变成了对上海发动攻击的大本营。日机从航母起飞到上海轰炸,来往只要二三十分钟。二战接近结束时,美军得知有日军巡洋舰驱逐舰从新加坡回日本,便派出当时在中国沿海的所有十一艘潜艇去可能的路径拦截,但没有成功。后来得知日本人驶入中国近海,绕开美军,在马鞍列岛潜伏了几天,避开美军后才又出发回国。
时代翻页,距二战结束已七十余年,到如今,再没有外国军舰敢随意进出马鞍。一二百多年来,别人的舰炮飞机曾来过马鞍,最后还是离了马鞍,我们回归和平与安宁。
百年避暑地
文中对马鞍列岛特别是花鸟岛的自然风光仔细描述,极尽赞美。对四五月份的墨鱼汛也有着墨,如四周洋面密密麻麻的打壳船,岩石上晒的墨鱼鲞,空气中弥漫的墨鱼腥味。(题外话:对晒墨鱼时的气味,有一个以讽刺出名的记者在闻到花鸟渔村大规模晒鱼的气味后刻薄地说,怪不得中国人不用香水,因为怎么用都没用。《Letters from China》)
且从文中的照片看看当时的花鸟。
花鸟岛一大标志是远东第一灯塔,从日本或美国来的船只,在二十几英里外便可见其转动的灯光。灯塔有两门雾炮在雾天警示船只远离礁石。但尽管这样,触礁在当时仍有发生。文中提到1904年英国一艘炮艇Pembrokeshire号就在灯塔下撞礁。当时海上浓雾,船行向北,以为已经绕过了花鸟,就转向东驶,结果就在灯塔下方撞岩。可见花鸟被称为雾岛也是名副其实。
花鸟有三个不同朝向的海湾,所以无论刮什么风,船都能找到避风港。上图为停泊着一艘蒸汽轮船的东北湾。但“最吸引人的是东南湾,有完美的沙滩,虽然不长,但光滑,坚实,平整,没有或大或小的石子,紧致压缩的沙对于脚就像柔软的天鹅绒地毯。沙滩坡度缓,给浴者很大的安全感。没有激流或漩涡对不善游泳者造成威胁,美丽的蓝色海水涌来翻转,成温柔的浪卷,在强南风下则增强为翻卷的大浪。”
上面两图中白色孟加拉式洋房应该就是至今还在的马力司房,共八间,现为老兵服务站,但和照片比较,房子如今的样子已经脱胎换骨。看照片中周围民房,可见当时人口不多,山上基本无人居住。
“离外滩84英里,慢船七八个小时到,出吴淞口后40英里,最后一段三十英里海水变蓝,只要再两个半小时就能到达。凉爽海风吹来,穿着单薄夏装,离开闷热上海街头的乘客会精神清新,很欣慰的加上衣服。在夏天最热的时候,岛上温度会比上海低15-20华氏度(8-11摄氏度),且总有凉风习习。在七八月份,来这里攀岩,步行,游泳,钓鱼,帆板,享受自然提供的各种娱乐。逃脱上海夏季的热浪,妇女儿童的脸颊上会重新获得健康的红晕。男人可以把家属送到这著名的地方,周末来加入她们,周一早上一样上班。一段海上航行,一个彻底不一样的气候和环境,周末的海浴,可修复一礼拜的筋疲力竭,让人在日常的挣扎中保持健康。” 作者最后写到:“不用过几年,'海上西人'会疑惑自己以前怎么度过不去马鞍度假的夏季”。
这奇观就是永恒不沉的马鞍列岛,中国的马鞍,国之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