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文送给一个曾走错路的朋友,32岁生日纪念.
凌晨6点,她打来电话,询问着他的近况,末了,犹豫地说,她已经回来了。他顿时清醒。
定神一想,竟有近两年没有见她了。追忆两年前为何分离,也记不清楚,是因为恩恩么?那样吃力地在她们之间徘徊,最终竟也没能留下一个,他一直以为,她永不会离开。
这两年,无数的女子在他身边花开花谢,清晨时分,却无法忆起她们的模样和名字。唯有她,隔许久来一封信,淡淡地谈些天气,那个遥远的城市的天气。
认识她是在恩恩后,正值他与恩恩的七年之痒。
她留着长长的头发,一直散到腰间,一边耳朵上戴着很多耳环,总是穿着宽宽的纯棉T恤,上面不是画着奇怪的画,就是写着莫名的字,她得意地说,那是印象派。
她早起为他做早餐,将锅碗瓢盆弄得叮当响。他起身将手忙脚乱的她赶到身后,说,看你,弄伤了怎么办,我来吧。这句话,似曾相识,恩恩对他说过。恩恩出差了,一个星期后回来。她不是嗅不到他家里浓浓的女人的气息,却只字未提。
他与她的约会,她总是很准时,并且,他若迟到,她亦会安静地一直等。有时他迟到2、3个小时,在她对面坐下,解释说因为客户的临时变卦,她笑着点头,然后唤侍者为他点单。其实,他是被恩恩缠得脱不开身,心怀鬼胎地揣测她的表情,感觉她知道。于是又心怀鬼胎地希望,她不要拆穿他的谎言,她果然从未拆穿。
他有时会带她到酒店去,没有了宽宽的衣服遮蔽的她的身体,纤细瘦小得像个孩子。恩恩打来电话,他捂着她的嘴,告诉恩恩,他在跟某某客户谈生意,挂断。发觉她并没有要出声的意思,下次再接恩恩的电话,也就不再捂着她的嘴。
她有时候也会很高兴,冷不丁地从他身后跃上他的背,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紧紧地缠着他的腰。她问他,你爱我吗?他蓦然看见手指上恩恩送的戒指,一时竟不能分辨背上的人是谁,没有回答。以后,她再也没有问过。
到了后来,恩恩知道了她的存在,于是离开。
再后来,他发现她愈发消瘦,愈发寡言,愈发无味。他的身边又出现了其他的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她就像一滴落入清水的墨汁,渐渐淡去,直至消失。
她这次回来,让他有些紧张地期待,他开始回忆她的模样。长长的头发,印象派的布衣,一只戴着很多耳环的耳朵,对了,是左边,还是右边?
她喜欢在夏天穿着拖鞋跟他到PUB喝酒,拖鞋上缀满了亮晶晶的珠子,夜晚的灯光下闪着微弱的光,衬得她的脚那么美好。他听家乡的老人说,早上起床,要抢先踩着媳妇的鞋,这样媳妇才会听话。于是,他总想趁她抬脚的空档踩住她的鞋。常常一个晚上就盯着她的鞋。她起身去洗手间,轻轻迈步,脚跟与鞋跟有节奏地分离,他看准时机狠狠踩下去,她踉跄着几乎跌倒,他揽住了她的腰。他告诉她家乡的传说,她笑着说,我是你的妻么?他无语。但下一次仍是要踩的。
傍晚7点,他坐在从前他们常来的怡兰小馆等她。7点10分了,她仍没有来,他开始怀疑她是否会来,又猜测她是因为什么更重要的事耽搁了,心里有了浅浅的怨。蓦然想起从前她为他多次的等待,又不禁内疚。
她终于来了,一头清爽的短发,耳上也没有了耳环。她笑盈盈地道歉,路上塞车,他笑着点头,然后唤侍者为她点单。他问她,你的男友呢?她说,在家里,其实,是我的丈夫。她脱下外套,里面是一件紧身的纯色高领毛衣,他想起她从前是最讨厌穿紧身衣服的,说感觉很束缚。他发现她丰腴了些,脸色也红润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化了妆,她从前是从不化妆的,她说她不会。他们像老朋友一样寒暄着彼此的生活,她的电话响了,她轻轻地说,好。像从前她接他的电话一样,她总是说,好。
她去洗手间,他习惯性地看她的脚,她穿着一双平底的软靴,款式很简单,没有任何装饰。他想,天气凉了,也不再适合穿拖鞋了。
许久,她抬起眼睛来望着他,问,男人会放纵,是因为有人纵容,是否?他愣了,不知该如何回答,半天憋出一句,你的脾气怎么那么好?
她低下头,轻轻说,我的脾气还是一样好,但绝不如从前好。深深叹了一口气,起身告辞。
他送她到门口,她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上车。他隐约看见车上那个男子,轻轻揽着她的肩,两个人头靠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她笑了。
他转身回家,蓦然想起,刚才竟忘了跟她说一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