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世家》早已是一部广为传颂的爱情小说,有人说它说的是门第,有人说它说的是人性。在我看来,只是小说最后一问:千古情场得失,究竟是男子之过,还是女子之过?
谈到《金粉世家》,就不得不提它的作者:张恨水先生。许多人都说张恨水写那么多爱情小说,其实都是在写自己的爱情。张恨水一生娶了三个女子。第一个是徐文淑,说来遗憾,如此情深之人的第一次婚姻竟是一次无奈的骗局。急于抱孙子的母亲为本在求学的张恨水定了一门亲事,有着先进思想的张生自然反对,可是禁不住母亲百般劝说,张生最终来到了对方的绣楼下看一眼,只见楼上一位气质高雅,花容月貌的女子,张生一瞬间便倾倒在其石榴裙下,哪知洞房花烛夜解开盖头,凤冠霞帔下却是一位石榴姐,原来那天徐家用了调包计,绣楼上的是徐家二小姐,而非他娶的徐家大小姐徐文淑。张恨水愤然离家,但徐文淑却一直留在张家照顾公婆,尽一个妻子的责任,也正因如此,张恨水始终对她有愧意。
第二个女子是革命时代的胡秋霞,大字不识的她仰慕张恨水的才华,张恨水也被她的体贴所感动,然而走在一起后才发现两人的世界难以有交集,胡秋霞无法进入他的文学世界,他们总是有隔膜,尽管他们深爱对方。最终他们离开。也许这就是喜欢和爱的区别了吧。
直到世间有了一个周淑云。在北平的一场游园会中,大作家张恨水与女学生周淑云邂逅,一同串了一场《玉堂春》。曲终人散了,双方却忘不了对方,他们都感到了冥冥之中的指引。他们终于再见,互诉衷肠。张恨水说:我有两个妻子,给不了你名分。周淑云说:我有你就够了。四十六岁与二十六岁,爱情超越了时间,他们不顾世俗的眼光走向结合。从此,吟诗作对、对月共饮,纵享风月,张生终于的到了自己的佳人,共同走完了一生。
有如此深情者,他的文字又怎能不动人?
一百一十二回,八十余万字,有人说它是当代的红楼,但正如作者所说,虽然都是写大家庭中的情,而红楼的重点在于几个人物,而作者却注重“家”里的情。
主角金燕西,可谓出身名门,身为内阁总理之子,兼官二代与富二代于一身。正如贾宝玉一般养尊处优,流连于交际场,倚红偎翠,捧优伶戏子往往一掷千金。就是这么个纨绔子弟,偏偏心中又有点浪漫主义,在西郊春游中遇见了素净优雅的冷清秋,猛然发觉她与交际场上寻常女子的不同之处,不由得一见钟情。于是不惜重金以成立诗社为名,与冷清秋为邻,送美食,送靓衣,各种各样的珠玉毫不吝惜,大献殷勤,除了金钱攻势外,还做出一副才子的样子,找枪手作诗来与冷清秋吟诗作对。想那冷清秋本是寻常人家子女,那里禁得住这一番奉承,又是新式女子,只道浪漫爱情,仿佛白马王子来到面前,富贵荣华的总理公子如此垂青,又如何不动心?哪知豪门深似海,其中勾心斗角已是难过,更兼燕西实是薄情郎一枚,就如同张爱玲写的《红玫瑰与白玫瑰》里:如果男人娶了白玫瑰,时间长了,白的就成了桌上的米饭粒,而红的就成了心头的珠砂痣,但如果他要了红的那朵,日子久了,红的就变成了墙上的蚊子血,而白的,却是床前明月光。燕西一番努力终于娶到了清秋,然后便渐渐对清秋冷淡,一向纨绔的他哪里能忍受有家室后便不能再去交际场上寻花问柳的生活?又如何能理解清秋对他的关心?只觉得清秋处处管制他,损害他的“自由”。燕西何等风流?有了白莲花,又想要白玉花,整天流连于优伶间,清秋只得独守空房。不仅如此,在父亲去世后,家道中落,如同红楼一般: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金家显赫不再,燕西仍不思进取,只知如往常一般挥霍无度,清秋想帮燕西自立,却被燕西可笑的自尊心认为是贬低身份,最终两人之间的爱情不在,在一个失火之夜清秋带着孩子毅然决然离开了金家……富贵不在,投靠旧爱又遭弃,燕西只得随家姐出洋。
在我看来,燕西完完全全是一个薄情郎,不懂得爱情之间的相互付出,与其说是一见钟情,不如说是见色起意。然而世人对于燕西却颇多怜意,电视剧版的《金粉世家》里,燕西美化的如同完人,编剧将他的纨绔、虚荣、不上进都隐去,只留下一个情种金燕西。大概是为了迎合世人才子佳人的品味吧,剧中为了更有看点还特意又虚构了一个情敌欧阳于坚,看罢《金粉世家》,我只觉得对于金燕西此人十分失望。什么才子?不过是一时兴起,没有作为一个男人的责任感,依靠着家族的势力而各种玩世不恭,遇事毫无原则,父亲死后,尸骨未寒便去舞厅找白莲花姐妹消遣。不学无术一无是处的本质更是暴露无遗,面对家庭的重担只想着逃避,甚至对白秀珠低声下气十足的渣男一枚。冷清秋选择了金燕西,便是负了自己一生的幸福,流传为世间的情场之失。
可是,正直青春年少时,有多少人能用冷静的眼光看清眼前的那个人?
毫无疑问,追求清秋时的金燕西是如此完美。既来自名门,有着清秋向往的优越富贵的生活环境,而且似乎求学上进,经常与人吟诗作对,时不时还送上各种珍贵精致的礼物。彼时的清秋只是一个女学生,哪里能懂得其中奥妙?诗社、礼物不过都是投其所好而一时装出来的而已,给她的诗也是别人代笔而已。俗话说得好,“好女怕缠男”。面对这样的攻势,一时无法应对难免便落入网中,便是放在今天,又有多少女孩子能分辨鲜花背后的人呢?最后一时不慎有了“昨夜新退守宫砂”这样的事,把她彻底推向了金家,最终落得一个携子于火中逃出金家,隐姓埋名的生活。最后故事中透露,燕西后来成了演员,还总是在自己的作品中贬低清秋,博取同情,让人愤怒时更为冷清秋悲叹。
《金粉世家》可以说是一个悲剧,这也是民国时期言情的普遍现象,天字一号渣男往往找到了最好的女孩子,最后又始乱终弃。大概也是中国人的情场缩影吧。女子总是过于盲目地追求情感的美好而又囿于物质。男子总是改不了寻花问柳的毛病。千古情场有得有失,无所谓男女之过,有的只是一段段流传的不流传的情话,让一代代人不断去寻找自己的答案。
只是一场梦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