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在一点点地变暗。
无论内心有多么的不舍,表面又装作多么的淡然。
一种失去的遗憾始终蔓延心间,还有无法将时光的流水攥在手心的慌乱。照片和记忆,也只是留下一个瞬间,一段碎片,却无法改变什么,挽留什么。
沿途之景,很快从明快透亮的模样到深沉模糊的黑影。
然而,当起伏的远山,褪去了青绿,化作地平线上长长的、如同奏响了一段平缓曲调似的深色剪影时,却彰显出了山的连绵之势。再后来,山与天之间的边界,不再泾渭分明,一起融入了浓浓的夜色,使人回到盘古创世前的混沌世界……
似乎,夜幕下的一切,并没有想象中的可怕,也没有让人感到完全不可接受。
千念百转,或许是因为,我们待在渺小如甲壳虫一般的客车里太久。我们在崇山峻岭间摇晃着,早已疲乏至极,可“跋涉”之路,却遥远得让人怀疑,行程里的那个尽头是否真实存在。
但我们此刻并不孤独。因为,车前车后都有耀眼的花次第绽放,闪烁,一簇一簇的,连成了一片流动的绚丽,一同驱散如一张巨大渔网当头笼下的黑夜,带给人的惶恐和忧伤。
而且,夜星早已出现。起初,只是一颗两颗,仿佛苍青色云层后躲着一个稚童,扑闪着懵懂大眼,怯生生地偷窥大地。
不久,星星们不负所望,终于聚集起来,准备释放光亮。可此时的客车,恰巧行进在了一排气势如虹的路灯之下。这时,星星们竟然懂得审时度势,很快收敛起光芒,重又变得暗淡稀薄。要找到低调内敛的它们,需要一份不小的耐心。
你有没有发现,当你用眼睛的余光去感受它时,它虽静如处子,但却光芒逼人;当你直直盯着它时,它却立刻撩起轻纱,变得闪闪烁烁。
一会儿,天空拉起了鸦青色的幕布,星星们便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了“舞台”,开始“吟诵”那穿越亿万光年而来的无声之语,“一张一合”,令人浮想联翩。
记得抬头可见繁星的日子,仿佛是儿时的夏季。当我正在搜寻自己残存的记忆碎片时,耳边突然响起了孩子们快乐无比的惊呼声,“看,好多星星!”语气中充满了新奇和兴奋。
是啊,这些生活在都市,被雾霾和霓虹包裹住的孩子们,看到的夜空,几时有这样纯粹的黑,质朴的光?
几时又曾这般满怀诚挚,且心无旁骛地仰望和寻找?
城市的黑夜光怪陆离,诱惑他们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而他们选择低头的时候,也实在太多了。
孩子们虽然小,但对美的欣赏与懂得却与生俱来。那份由心而生的喜悦和惊讶,从他们保持很久不动的仰望姿势里透了出来。
内心被拨动了心弦的他们,在此刻,说不出赞美的话,吟不出灵动的诗,但却自发地唱起了小时候学过的一首童谣:“一闪一闪亮晶晶……”
一遍又一遍,从独唱到合唱。声音脆脆的,柔柔的,虽无莺歌之婉转,但却有孩子们从心底涌出的、最珍贵也最动人的一片真情。美妙的童声如同天籁,荡涤着已经蒙尘许久的心。
夜已黑,但前方充满希望。有可以让人仰望的星光相伴指引,未来之远路,似乎变得有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