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简陋的算命摊子被人来人往的闹市挤至角落。
那摊子本就不起眼,搁在锣鼓冲天、人流熙攘的集市中就更难发现了。不过即便如此,摊子前还是有客人的,那是一个膀大腰圆的妇人,胳臂上挎着菜篮子。四周的嘈杂声闹得她粗眉上挑,要不是先交了六文,恐怕早就扭身走人了。
“准不准啊!不准我可走了!”
大娘盯着算命的,目带怒气地端详片刻。这道士哪有半点仙风道骨,活脱脱一个白面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挑,兴许是读过几年学堂,混不下去,出来摆个摊子坑蒙拐骗,赚些油水钱。
“大娘,您别急,别急。”
算命的推了推眼镜,露出讨好的笑容。虽然这瞅着更不靠谱了,但大娘还是被他的虎牙收买,多停了一会儿。
三枚乾隆通宝依次摊开。中间那枚汉字一面朝上,左右二枚方向相反。
算命的指着中间那枚铜钱,说道:“大吉大凶,尽在人势,木增火旺,引火烧身……唉!大娘!甭走啊!这卦象都出来啦。”
大娘侧身怒骂道:“老娘就问问我家那老头子啥时候戒酒!你扯东扯西也没扯出个玩意!”
“大娘,甭生气。”
两边摊子旁的摊主斜着眼看热闹,一人还算好心,添了句话:“那位大娘,这齐铁嘴还是上道的,您停下来听他把话说完呗。”
大娘把菜篮子搁在摊子上,双手叉腰。
算命的赔了笑,接着说:“这卦象说的是,哟,您买了那么多枸杞,是自个儿吃还是给别人,我跟您说这枸杞还是给适量吃,吃多了上火。”算命的说罢,就把手往菜篮子一伸,作势要将那袋枸杞干拿出来。
大娘彻底变了脸:“好你个神棍!骗了老娘六文钱不说!还盯上老娘的枸杞了!呸!”
算命的抹了把脸上的唾沫,看着妇人绝尘而出的背影,苦笑一声,随即推了推滑稽的黑眼镜,又恢复往常吊儿郎当的模样。
人潮汹涌,方才那点儿小冲突就跟石子坠入溪流,尚未激起半分水花,便销声匿迹。过了一会,又有客人在旁观望,似乎想要上来占一卦。
算命的还没来得及招徕来客,闹闹哄哄的人群突然间静了下来。几个身形挺拔的军爷从自动分开的人流里气定神闲地走到算命的摊子旁。
本想上来算算命的客人赶紧折身入了人群里,徒留算命的一脸郁卒地看着几位军爷。
为首的那个似笑非笑道:“八爷,佛爷有找,请!”
齐八爷笑笑,凑近说:“您看,佛爷每次都挑这时候,我也是要做生意的嘛,这样还怎么养家糊口啦,要不您下次跟佛爷商量商量。”
副官吊着眼睛斜睨他一眼,“仙人独行,一人一嘴,真不知八爷还这么辛劳,要养家糊口呢。”
“您过奖。”
副官敛了神色,“佛爷早知道八爷会这么说,佛爷说了,会给八爷报酬。”
齐八爷嘿嘿一笑,“我跟佛爷怎么说也好几年的交情了,谈钱多伤感情呐。”副官嘴角一抽,不耐烦地扔了件东西到算命的面前。
那是个小巧的钱袋,一落在木板上,就发生一道清脆的撞击声。
算命的露出虎牙,一手伸向钱袋,一边笑嘻嘻地说:“这多不好意思,怎么说我也是有手有脚的男……”然而,话未说完,他刚触到钱袋,被那沉甸甸的分量惊得手一抖,剩下的话尽数吞进肚子里。
副官,“八爷,请吧。”
齐八爷笑了笑,跟着军爷走了。
人流汇合,重现之前的热闹。
副官瞅这贪财惜命的神棍,心里颇有些不屑,即便佛爷说了这八爷本事不小,但他还是没能看出齐八爷到底帮了佛爷什么忙,顶多是解解闷、逗逗乐子,就跟揣了只学舌鹦鹉在身边,无聊的时候玩玩它解闷。
不过,这番话副官是肯定不敢说出来的。更何况佛爷的话肯定是对的,要怪也只能怪这八爷太不着调。
齐八爷又无端遭到了副官抛来的白眼,委屈地嘿嘿笑笑。
二
张启山一整日没有出门,穿着睡衣待在书房里。
副官像押解犯人似得把八爷推进书房,向张启山汇报后,合上门出去了。
齐八爷觉得背后凉嗖嗖的,懊恼走得匆忙没来得及给自己算一卦,现只好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上,静候张大佛爷轻启佛嘴。只是张启山仍仰靠着沙发,面无表情地看手里的文件,连半个白眼也没分给身旁的八爷。
齐八爷心里想着早死早超生,清清嗓子,问道:“佛爷,我昨夜掐指一算。”
恰好此时,三份文件扑头盖脸地砸来,齐八爷顺势伸手挡脸。
张大佛爷侧过头,挑眉看他。齐八爷露齿一笑,拾起那几张纸,扫了一眼,顿时神色大惊,小心翼翼问道:“佛爷,您这,又要下斗啊?”齐八爷噼里啪啦念叨了一通,“佛爷,以后还是吩咐手下的去做,哪有次次让您亲自动手的道理。再说了,您现在家大业大,啥都不愁,地下那事还是少碰为妙。”
“你又不是不知道”,张启山十指交叉,“老的伙计腿脚不便,新的能力不足,去了也只是送命。”
“那也用不着您亲自去啊?这多危险啊,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还怎么在长沙待下去……嘿嘿,开个玩笑,玩笑。”
张启山起身,往齐八爷所在之处走去,地板上铺的摊子厚实,没弄出半点脚步声。齐八爷也没意识到张大佛爷满身不悦,且越靠越近。
齐八爷说:“佛爷,您为什么非要干这笔呢,我刚刚看了,它也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啊,还在深山老林里头呢……佛爷,佛爷?”
张启山已经走到他面前,修长的身型遮住了从窗子透进来的光线,把齐八爷挡在阴影里面。
“问那么多做什么,真以为我不会把你的嘴封起来。”
齐八爷无辜地笑了笑。
张启山挑眉,“还敢笑?”他作势要抽出睡袍的带子,给这嬉皮笑脸不着调的神棍吃些苦头。张大佛爷训练手下的手段是出了名的严苛,就算是个铁骨铮铮的汉子也难免有吃不消的时候,哪怕把十分之一二的程度施加在这算命的身上,他指不定半条小命都没了。
齐八爷知道这张大佛爷就是爱吓唬他,没往心里去,“佛爷,这大白天咱就别刷流氓了。”
“耍流氓?”张启山讥笑一声,“也给看你有没有本钱。”
“那是,咱们佛爷在长沙城风靡了多少少女少妇,就算要刷流氓,咱也给挑个模样上等的,不不,瞧我说的,佛爷想耍流氓,这还不知多少人自个儿凑上来。”
兴许是齐八爷的手语过于夸张滑稽,张大佛爷终于消解了眉眼间的不悦,勾唇一笑,重新坐下,指节轻敲茶几。
“佛爷,您是真的下决定了吗?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要不还是让我占一卦,您再做打算。”
“老八,算命的那一套,我可不感兴趣。”
齐八爷苦笑,“咱们老齐家就只懂这玩意。”
“过来,”张启山请抬下颌。齐八爷屁颠屁颠地走过去,坐在佛爷身旁。张启山伸手替他理了理领子,又掐了掐他的脸颊。齐八爷被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搓搓手,忐忑地看着张启山。
“放眼整个长沙城,恐怕都找不出另一个,像八爷你一样精通奇门遁甲的人。”张启山说这话时,语调温柔,又是靠着八爷的耳垂说的,仿若情人间的耳语。低沉磁性的声音荡入齐八爷的耳中,使得他一下子呆呆地瞪圆了眼睛。
齐八爷好一会儿才动了动眼珠,笑道:“佛爷,奇门遁甲和算命都是同一个老祖宗,您都不兴算命,那其它的对您也没用呀。”
“帮不帮?”
“帮!”齐八爷一口咬定,随即冲着张大佛爷露出自个儿的小虎牙。
张启山十分满意他的表现,轻拍了下他的脸颊,将三份文件重新递到齐八爷手中,“现在不怕了?”
“佛爷,您八字重命格硬,鬼神都怕,跟着您当然不怕啦。”
张启山面上冰雪消融,难得笑意都染上眉梢,他偏过头,没让齐八爷看出他的神情。
三
次日,清早。
齐八爷扶着腰轻轻转了两圈,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佛爷家的沙发再软再舒坦,那也不是睡人的地方,齐八爷在书房凑合了一宿,起来的时候腰酸背痛,真不知道明明佛爷家的客房多得吓人,却偏偏只留个书房给他落脚。只有书房倒也罢了,佛爷昨晚很晚才回房睡,待在书房里不知在看些什么。
天花板那灯晃得他眼睛疼、脑仁疼,他刚手脚并用爬起来,还没开口,就被张大佛爷一抹眼刀给吓得重新躺了回去。好不容易睡着了吧,一起来又疼得没完没了。以前倒是不会这样,佛爷家的地板都被他睡了个遍,起来拍拍屁股啥事都没有,可现在的身体没那么好喽。
齐八爷心想,做孽呀,吃老天爷这碗饭的人,哪怕再是安守本分,老天爷也不会放过他呐。
佛爷府上空荡荡的,地板锃亮得发光。张大佛爷一早上就出门了,真是睡着比那啥晚,起得还比那啥早。齐八爷暗道佩服佩服,他整理了自己来时的行当,一个人晃悠悠地回自个家了。
真是的,来的时候还有四轮汽车坐,回的时候只能靠两只脚了。齐八爷摇头叹气,摸了摸肚子,在巷尾寻了家早点铺子,要了碗馄饨。
对面桌子旁坐着两位中年妇人,看样子是刚卖完菜,回来吃个早饭。
馄饨上桌了,齐八爷拿着勺子撩了撩汤面的葱花。
“唷!你听说了不,隔壁的张大嫂昨天晚上,没了。”
“怎么了?这我可听过。”
妇人压低声音说:“她老伴不是酗酒吗?昨天晚上喝多了,张大嫂和他吵了起来,动静闹得可大了,她老伴一失手就……唉。”
“哎哟!这好端端的人,前些天才见着面呢,怎么说没就没啦。”
齐八爷手上动作一滞,勺子里的汤水撒了出来。他囫囵吃了几个馄饨,顿时觉得没了胃口,放下勺子,转身便走。
忽然间,天变得阴沉,齐八爷没找着躲雨的地方,倾盆大雨一下子砸了下来。漫天雨幕,遮天蔽地。
齐八爷抖尽身上的水珠,抹了把脸。他仰头看了眼雨势,这一时半会估计也停不下来。唉,长沙城到底有什么好,夏天热脱一层皮,冬天冷没了半条命,雨也是说下就下,一下就停歇不了。自个儿怎会在这里一待就是这么长时间呢,齐八爷摇头晃脑,没想出个缘由。哪怕他老齐家世代以占卜为生,看似无所不知,因因果果掐指便知,可世间变化万千,诸多事情老天爷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更何况他肉眼凡胎,自然不免受红尘牵绊。
黛青色天穹仿佛让古城淹没在广袤错落的时空之中,一时间分不清是古是今。
齐八爷想起昨晚的对话,恍然间似乎有了答案。
“老八,照你的说法,泄露天机要折寿,而你这人偏生胆小又惜命。”
“佛爷,说的是,”齐八爷站一旁洗耳恭听。
张大佛爷不耐烦地用食指顶住齐八爷的额头,威胁道:“闭嘴,还没说完。”齐八爷连忙捂嘴,点头示意。
“有没想过弃了你那堂口的生意?”
齐八爷哭丧着脸:“佛爷,您是看不上我那点小生意,可我全部身家都在那了,没了它,我还不给喝西北风去。”
“再敢插嘴,小心我割了你舌头,”张大佛爷轻轻使了手劲,却让齐八爷整个人后退几步,倒在柔软的沙发里。“我都护了你这么些年,也不差再护个十几二十年,八爷,你说我会让你缺衣短食吗?”
齐八爷听完此话,眼睛发亮,“佛爷是要给我个官位当当?”
张启山俯下身子,看着他的脸。齐八爷紧张地搓了搓手,“佛爷,其实我那算命摊子的生意也不错,再说了,还是干自己的老本行舒坦。”
“你不怕这行干久了,逆了天命,英年早逝?”张大佛爷伸手拍拍他的脸颊。
齐八爷笑了笑,“佛爷说笑了,算命嘛可是为了顺应天命,趋福避祸,哪会逆天命呢。”
张启山漠然道:“哦?那你说,什么才是逆了天命?”
齐八爷坐在屋檐下的一角,等到雨停了才慢悠悠地站起来,拍拍灰尘,走进路道泥泞的小巷。小巷两侧是低矮的屋舍,住的都是平凡人家,大多数都是一家子十几口人挤在狭窄的平房里,闹闹嚷嚷的,走在路上的人都能听见屋里的动静。
路面湿滑,齐八爷走得很小心,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他虽然看起来不着调,又喜欢满嘴跑火车,实际上却是个规矩得不能再规矩的人。齐老爹教他的传家本领,该学的他都学了,不该学的他是一样都没有碰过。
人有时候知道的越多,好奇心就越大。好奇心过于旺盛,总归是难得善终的。齐八爷一向是乐天知命的人,除了守分寸,他的好脾气也是众人皆知,甭说是说一不二强势蛮横的张大佛爷,就算是手下的两个小仆役架在他的头上,他都不会生气。
规规矩矩,和和气气——这样子安稳地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齐八爷叹了口气,小心地绕过水坑。
两侧屋舍里的声音是挡不住的,这家哭哭啼啼呼天抢地,怕是有亲人离世,那家热热闹闹,大摆筵席,应是庆祝弄璋之喜。生离死别,兴衰荣败,是上古至今的道理,怎么有些道理分明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但最后反而看不清了呢。
齐八爷嘴里念叨:“木增火旺,引火烧身,刚者易折……难得善终。”
九门之人,过刚易折。
难得善终啊……他停下脚步,替自己占了一卦。
卦象果真不出意料。
齐八爷摇摇晃晃地走进巷子深处,爬满青苔的旧围墙渐渐挡住他的身形。
四
“佛爷,午时都到了,八爷还没起,要属下去叫醒他吗?”
张启山笑道:“他胆子小,这一趟怕是让他元气大伤,随他吧,待会我亲自去看看。”副官看了眼张大佛爷,自觉退下。
齐八爷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这好不容易能在佛爷府上睡上一次床,怎能不好好珍惜呢。齐八爷在浅眠中砸吧嘴,翻了个身,却牵连起一阵阵咳嗽,他单手撑着床沿,强压下喉咙的干涩。
兴许是墓穴阴湿,着了凉吧。
齐八爷顺了顺气,又一脑袋摔在柔软的枕头上,四肢大张闭目养神。佛爷家就是有钱,枕头都不是凡品,什么时候顺一个回去呢。
正当齐八爷想入非非之际,张大佛爷推门而入,斜光扫过床上那醒着还要装睡的人,剑眉轻挑,双臂环抱。齐八爷留恋佛爷家的床,装作仍在酣睡。
张大佛爷踢了踢床脚,“算命的,起来了。”
“三、二,”刚数到二,齐八爷鲤鱼打滚般跳了起来。
“佛、佛爷,您这睡得太舒坦了,一下忘了时辰。”
张大佛爷面无表情道:“哦?你要是放弃堂口的生意,在我手下做活,保准你活得更自在。”
“嘿嘿这祖上传下来的产业,说断就断,那再过个几十年,到了底下该怎么向老祖宗们交代。”
张大佛爷顺顺齐八爷凌乱如鸟窝的头发,温柔道:“再不答应,我现在就让你和祖宗交代去。”
“佛爷,一向只有算命的爱干坑蒙拐骗的事,您九门提督、长沙城有名有姓的……咳咳,咳,”齐八爷又咳得直翻白眼。
张启山,“受凉了?”齐八爷抓着张启山的手臂,断断续续道:“没,就是喉咙有些干,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睡多了吧。”
“从昨天下午到今日晌午,还没把你睡懵,”张大佛爷满脸嫌弃,口是心非地轻怕齐八爷后背,待他好些了才说:“先起来,吃些东西。”
“晌午了?午饭弄好了?”
“早上的,帮你备着,还热的。”
齐八爷谄媚道:“佛爷,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
张大佛爷提膝撞在齐八爷的屁股上,齐八爷“哎哟”一声,双手凌空一划,面朝地直直地坠下。张大佛爷嘴角微抽,拎着他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齐八爷只得吃了些清粥小菜,荤食都让张大佛爷叫下人拿走了。
看着酱牛肉、凉拌鸡丝一去不复返,齐八爷泪眼朦胧地说:“佛爷。”
张启山不理会他,示意下人道:“给八爷备份紫苏粥。”
一会儿时间,热粥上桌了。齐八爷作弱风扶柳状惨兮兮地搅拌着粥,他极度怀疑张家的仆役也受过军事化管理,这效率也忒高了。
齐八爷喝了两口粥,偷偷拿着碗,蹑手蹑脚往厨房走去。
张大佛爷扫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喝干净。”
“佛、佛爷。”
“要我喂你?”张大佛爷挑眉道。齐八爷嘿嘿一笑,心想等你来喂,指不定连碗都一同塞下去。
其实佛爷家的厨子手艺顶好,但奈何齐八爷立志做个吃荤不吃素的神棍。张启山终于不跟他拗,留了一小碟香菇肉酱作佐粥小菜。
“吃完了?”
齐八爷连连点头,举碗示意。
“吃完就滚吧,做你神棍生意去。”
“佛爷,您看,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哪有大中午就把人赶回去的,好歹也给吃完晚饭再走呀。”
“送客。”
“哎哟喂!佛爷,佛爷,我自个儿走,不劳烦啦。”
大门合上,张大佛爷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低声自语道:“蠢货,没了我,你怎么待得下去?”他站在露台上,看着齐八爷背着自己的小包袱,跟被逐回娘家的小媳妇似的踱步离开。
齐八爷出了门,片刻之后,脸上幽怨的神情消失殆尽。
他掐指一算,无奈笑笑。
日头正烈,晒得人眩晕,齐八爷稳住了步伐,愈行愈远。
长沙城曝晒在晌午的阳光之下,城里的每一处每一脚都暴露无遗。古往今来,古城伫立不倒,而发生在这座城中的事却是缥缈如烟。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英雄豪杰尚且如此,何况是平凡百姓,更何况只是一个算命的呢。
五
“九爷,外头冷,进屋里待着吧,”温婉的女人将披风披在儒雅男子的肩上。
男子远望皑皑白雪,朝她微微一笑。
“九爷,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没什么,想起一个同辈的故人罢了。”
“故人?可从听九爷提起过。”
男子叹气道:“时间过去太久,那人早便作古了。”
女子道:“九爷莫再伤感,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吧。”
“说的也是,”男子反身正要往室内走去,忽然停下脚步,问道:“问下你,若是有人用自己一生伶仃短寿,换了另一人后半生仍可横行霸道娇妻美眷,你且如何看待此事?”
“九爷,这话好生奇怪,世间哪有用以命易命的道理?”
“说得也是,怕是我想多了。”
“喝杯热茶吧,您别受冻着了凉。”
九爷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他突然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冬天,也是这般寒冷,长沙城被大雪覆盖,那时他泡了壶热茶,和上门而来的故人闲聊。故人说,有的人一辈子仙人独行惯了,反正命也就是那样,可有的人不同,那个人蛮横惯了,没了势没了权,就跟拔了牙的老虎似的,不像他自己,顶多是壁虎掉了尾巴。
蒸腾的热气将九爷的眼镜弄得起了白雾,他摘下眼镜,放至一旁,却不小心失手。眼镜摔落在地,碎成碎片。
【完】
唠叨几句废话,渣作者不是书粉,剧也是跳着看的,文章内容纯属瞎掰,因而难免出现硬伤,还请小伙伴们温柔地指正~另外,渣作者也很少写同人文,但这对的属性实在一磕就停不下来。承了首页诸位大大的刀光,不回些剑影也太不礼尚往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