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蝉十七
和朋友一起吃完饭后,他说要带我去看看他的高中。站在十年前的教学楼前,他开始兴奋又略带伤感的回忆,和所有这样做的人一样。他说他们教室的窗户很大,像是落地窗似的那种。于是,托着下巴看窗外的风景不再是临窗同学的特权。窗外的风,窗外的云,摇荡了当年少年的心神……于是他终于不想继续站在那座教学楼旁了:“走,我带你去看看我们当年的约会圣地!”
我就是抱着看青春爱情的八卦心来到这个叫玲珑公园的地方。我是喜欢逛公园的,公园里有花花草草,还有人间烟火气。城市的快节奏,在这个地方变得悠长又缓慢。
朋友还沉浸在回忆中,他把当年的故事讲给我听,也可能是讲给自己听。他说那时候喜欢带着姑娘来这里聊天。放学后,骑车载着姑娘,五分钟就能到这个玲珑的公园。园如其名,这个地方果真又小又美得精致。因为小,所以总是能在这里碰到认识的同学。年轻的生命,相似的情愫,生命的美好在这个小园子里肆意绽放。
公园里的树很高,大多是槐树。我喜欢长得很高的树,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它最高的枝桠。仰头的时候,总能恰好看到阳光穿过树梢,就像是隔着树叶和太阳说了会儿话。秋天的公园,没有太多花。偶尔的一片红色,让人觉得欣喜。我喜欢所有的花儿。它们毫无顾忌地肆意展现出生命最美好的样子。明丽的颜色,灵动的形状,难以名状的旺盛生命力。不管是哪个季节,不管是什么地方,看了总让人不自觉地开心。而公园,恰是把树和花以一种令人赏心悦目的方式搭配在一起。
更棒的是,这个园子里还有历史的痕迹。公园内有一慈寿寺塔,俗称玲珑塔,是仿天宁寺塔而建,始建于明万历四年(1576年),成于万历六年仲秋,系神宗皇帝为慈圣皇太后祝寿所建,屈指算来至今已有四百三十余年的历史了。据传,清光绪年间的一场大火烧毁了整个园子,只剩一座孤塔仍矗立其间。只可惜,悠悠岁月,几百年的风雨模糊了塔的模样,很多雕刻花纹已经看不真切,只依稀存留了盛时痕迹。我们就这样这园子里走着,看花,看树,看历史留下的样子。
我也喜欢看公园里的人。他们穿着舒服的衣服,和喜欢的人在小路上走着。步子不快,聊天的内容也不重要,脸上的笑却都很好看。嘴角上扬的弧度里,是生活中平凡的小幸福。一个小姑娘穿着白色的芭蕾舞裙,带着红色蝴蝶结在草地上摆出各种好看的造型,旁边一个爸爸模样的人拿着很专业的机子给她拍照。小姑娘眼睛大大的,舞姿让人看了就舍不得离开,只是不爱笑。一旁拍照的爸爸倒是边拍边笑得很开心,不停地蹲下站起,换着不同的角度。
两个阿姨在商量下月邻居女儿结婚该随多少份子钱,她们手里拿着舞蹈扇子,看来一会儿要去公园的空地上跳舞。我突然想起小时候,姥姥也会去跳扇子舞。回到家还总想把舞步教给我,可每次还没开始教,自己就忘了步子到底怎么跳。
有个哥们拿了音箱,在公园里唱黑豹乐队的歌。声音沙哑又张狂,传遍了整个有古塔的公园。朋友说,这一定是个70后,他也是来这里,缅怀青春。只不是朋友是故地重游,怀念那个下课后来这里约妹子的年纪。他是一遍遍唱着年轻时的歌,大声的,用力的,深情的。这些撕裂在公园上空的声音是像是一个证明,证明他在那个年代,有一段放肆的青春。
我和朋友在小路旁坐下来,抬头刚好是一棵垂柳,垂柳后面是晚霞。公园的环境总是让人放松又自在,我们漫无目的地聊天。从黑豹乐队聊到我们我们错过的90年代音乐,聊林夕,聊Beyond,聊我们没去过的富士山,还有一直向往的海阔天空。我们当然还会不可免俗地聊到文学,虽然我们其实都不懂。我说我喜欢《静静的顿河》,只因为这个名字。肖洛霍夫在一条安静的河流上,铺排了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有一点像今天的我们,坐在一个安静的公园里,想象古塔的四百年风云变迁。历史的悠远漫长,如此真切,如此具象。像是一棵树,它就站在那里,不说话,却让我们感到厚重和敬畏。安静是有力量的。
在一个小公园里消磨一个傍晚的时光,是幸福的。我可以听身边的人讲话,也听周围的花花草草讲话。如果感到生活无趣,不妨找个人一起逛公园。一起看树看晚霞,从黑豹乐队聊到肖洛霍夫。感受安静的力量,和那些微不足道又真切存在的美好。至少在这一段时间,生活很美,没有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