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一团乱麻,解开它,把它整理好,再归类放进便当盒里。”
一
多崎作被小团体驱逐了。
他们曾经无话不说,也不需要刻意找话题,有空就一起做作业,周末一起做义工。每个人都被另外四个人需要着,每个人也都需要另外四个人,是一种互相依赖的融合。
但是突然一天,谁也没有跟他说原因,四个人的电话也不接了,也见不着面了,直到电话里最后一句“你应该清楚”,这个五人团体没有多崎作的一份了。
那年七月到次年一月,他只想着死这一件事。
他没有这么做。但是他不知道原因,也不愿意碰见他们,性格更加孤僻了。
此后十六年里,多崎作交了几个女友,他与她们交欢,但是心里却没有办法给她们一点空间。小团体带来过快乐,带来的伤口也在愈合了,不想撕开,尽管里面可能在静静地淌血。所以多崎作只能继续觉得自己是个空白的人。
这是村上春树《没有色彩的多崎作和他的巡年之礼》的故事的上半部分。
二
每个寒假暑假,打开朋友圈,就能看到世界上很多个角落的风景,那些照片笑容后面,是对日常支出无需担忧的家庭。但是我没有走过名川大山,不知道在别人谈论桂林山水的时候,插入什么合适的话题。
身边的同学钢琴十级,跆拳道一级级地拿腰带,但是我连鉴赏能力都没有,连跆拳道的级别都不知道。
看见舍友逛街回来,提着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大包小包,无意看见标牌才得知的奢侈品品牌。
当很多同学在讨论在琢磨毕业后去哪个国家留学读研的时候,我还挣扎着怎么在爸爸妈妈退休后养活自己。
男朋友颜值家境都很优秀,我却想他看上自己是不是眼瞎了。
于是,我们为了让自己感觉安全一点,感觉舒服一点,我们告诉自己,他们是比自己优秀的人,无论家境外貌还是人品。
更可怕的是,我们会在交往中缺乏自信,畏首畏尾,随声附和,没有自己的主见,一遇到有错误的事情就以为是自己不好。我们极力掩饰极力回避那些要面对的现实,我们确定自己的渺小,只要不对抗就不会显出自己的卑微。
这是很多人的日常,满满的都是自卑,心态不平和,焦虑……
这里大部分来自入江之鲸写的故事,但是,一看,都是自己的影子,还有很多同辈人的影子。只愿能把这悲哀的自卑埋在尘土里,希望有一天能化灰飘走。
三
然而,大部分人心里很清楚的是,这些脆弱的一面不会凭空消失。这样做并不代表不需要面对了,在某些黑夜里,可能会突然痛起来抽搐一下,在某些穿衣的瞬间,会看见青紫的淤血。回避只会带来持续性的伤害。
人若真的受伤,通常会无法直视伤口,想隐藏它忘却它,把心门关起来。这是一个成长的故事。要成长,伤痛就得大一点,伤口就得深一点。——村上春树
决定要成长了,决定不逃避的时候,可幸的是,脆弱都是有根源的。
这种脆弱,按Brené Brown话,来自“耻辱感”,我不够漂亮我不够苗条我不够聪明……“我不够好”。
所以,我不想被人看见。
于是:
“我们生活在一个脆弱的世界里,我们应对的方式之一,就是麻痹脆弱。但是你无法选择性地麻痹感情。”
“我们麻痹自己的另一个方式是,把不确定的事变得确定。只要确定的就是好的。”
就是这样,我们麻痹自己,不愿看脆弱的一部分,但却总是心里有一丝不忿,像借酒赋词的诗人,醉后怀才不遇,多少人在街头买醉装傻,只想说出自己心里的不满。一醉不够就带酒回家,还不够就借着香烟缭绕迷糊自己。
宗教,盲目信任成功学,因为这些,在苦苦挣扎的人没有目标时,给了一个确定的方向。但有时候,这种确信也会让人误入歧途。
希望所有负面都不被看见。
四
但是同时,我们向往心灵的自由,向往解脱。
希望在雨天的时候自由狂奔,而不是掩盖往事带来的眼泪。希望酒醉是因为友谊一时忘怀,而不是借以浇愁。我们要追求没有阴影的幸福,追求幸福不就是人生的终极目标吗?
怎么办?
看看身边那些“幸福的人”怎么办。
身边总有一些人,看电视剧的时候哈哈大笑全然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在别人调侃自己的时候还开心打闹,即使有人冷眼相看,还是从容地活着。
还有一些人,时时刻刻看着别人的眼神,害怕自己错过一些小细节,别人一句无心的玩笑,会想到很远的地方,伤心几天。
这就是那些坚定自我价值的人,和那些常常自我怀疑的人。
前者有勇气,有勇气承认自己的不完美;有同情心,善待自己然后才是他人;更重要的是,他们会拥抱自己的脆弱。
“他们相信,让他们变得脆弱的东西,也让他们变得美丽。他们不认为脆弱是寻求舒适,也不认为脆弱是钻心的疼痛。他们只是简单地认为脆弱是必须的。”
真正能自控的人是内向和谐的人,他会满足自己的每一部分需求,但是都是以温和的方式给他们排一个先后顺序,而不是强制的压抑住自己的需求。
理性的理解,不是理解,真正的理解是感性的理解,情感的理解,肉体的理解,即在理解的那一刹那,你的大脑,神经,躯体甚至内脏都在颤动,仿佛你的全部身心都回到了问题产生的那一个瞬间,你重新体验到,问题是怎么产生的了。同时你也彻底明白了,你不再是当年的那个小孩,已经是一个强壮有力的成年人了,你没有必要像过去那样,用一些自我欺骗的方式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卸下我们的面具,让我们被看见。深入地被看见,即便是脆弱的一面;全心全意地去爱,尽管没有任何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