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和我妈难得的一次吵架中,她吼了一句,“你就是书读多了每天胡思乱想!”其实我觉得“读书”不应该背这个锅。之所以胡思乱想是因为在任何困难的情景中没有训练过乐观的思维方式,虽然从内心深处不赞同什么积极心理学,但认为开启积极心理学治疗之前那些理论是比较客观的,比如“乐观的基础不在于励志词句或是胜利的想象,而在于我们对原因的看法”,意思是说不可能依靠打鸡血的话就能让一个人变得乐观,而是在于他怎么解释一件事情的因果和自身的关系。
书上说啊,“悲观的孩子认为坏事来自自身个性上的缺点,乐观的孩子则认为坏事是心情、及其他短暂、可改变的状态。”它们就好像一对反义词,“都是我不好”或者“都是别人不好”,“我这件小事都做不好,我完了”和“这件小事做不好,其他事不一定做不好”。思维就像一个发条钟,一旦触动开关,运行的那条线就沿着固定的齿轮和关卡达到中枢,进而外化成行为,事后你也会惊讶“为什么我总是这么想”。也像一个魔法,哪一天那些神经元触突间的电流忽然有所变化,也许那些长期以往的定性思维改变了,不同的你踏进了不同的河里。不幸又幸运的是,我站在了月亮阴影的那一面。
说回读书。我并不是一个读书多的人,学术学业上来说,如果会读书,一定是具有某种钻研精神的,比如有学习生物工程或者物理工程的同学,读到中科院研究所,钻研一些我们凡人无法企及的尖端领域,掌握着国家的一些机密,这是某一方面的读书多。而我从高中开始,读书生涯就在走下坡路,逐渐发现,这个并不是我擅长。
兴趣阅读方面来说,如果好读书,大概会像我书店的同事们,当我只能记住加缪、黑塞、海明威、卡夫卡不超过四个字名字的作家时(其实他们全名真的不止四个字),他们已经看完了S.A.阿列克谢耶维奇、V.S.奈保尔、维斯瓦娃·辛波丝卡、阿拉达蒂·洛伊那些名字我都念不全的作者;当我以为大学看过几本叔本华、尼采、黑格尔、维特根斯坦就认识了几位哲学家时,他们已经将中国圣贤和古希腊哲学家的观点,加上历史背景和宗教进程进行交叉关联分析了;当我对日本悬疑推理还停留在动漫影响后遗症的江户川乱步时,他们已经在安利我绫辻行人的XX馆杀人事件中哪一本好看/不好看,如果你要看本格推理你最好看XXX;当然,历史类的就不说了,我可以考零分。讲真,我书读得太少太少。这时候那个喜欢打麻将的胡适告诉我们“怕什么真理无穷,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真是莫大的安慰啊。
我那些好读书的同事们,聪明的很,一点都不傻。
虽然我承认,读谁的书多了,短时期内会受一些影响,特别是青春期思维超级活跃的时候。所以,我应该把我青春里的张悦然、七堇年、郭敬明、安妮宝贝、泰戈尔都撤掉,不需要那么多自以为的感同身受,统统换成王小波,可能如今的我会成熟一些,像一个熟练的老司机,从不畏惧上路。
大概也许读了那些书,又少了些批判和辨别精神,一味吸收甚至在自己身上放盐熬制,以为品尝到最纯真的年少眼泪滋味,没想到熬至时后竟然泛苦,最终成了性格黑洞的一部分。前几天友人还说,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走极端。对,就是我曾经以为的偏执,以为非常个性的偏执,它最初的形态大概是默默的倔强和任性,加上脆弱和悲观,杂糅而成的畸形儿。但另一方面,我又追求着老子的无为之道,想用一种“大”的东西去包含、化解、矫正,变得从容淡定。由于不知道两者的轻重,一不小心变成了懦弱。
很多人喜欢有自己的观点,这是区别于他人的表现。我一直以为我是一个没有观点的人,像一个逆来顺受的困兽,又或者觉得所有的观点都是基于某种利益而表达,是自私且毫无新意的。后来发现一些观点间的辩驳非常有趣,比如有一碗鸡汤是这样的,“现代年轻人应该为自己而活,不要被原生家庭所桎梏”,这碗鸡汤的料在于“你是独立的个体,要按照自己的意愿将个体的价值放大”,逻辑是对的,虽然原生家庭给了你生命是可贵的,但不代表他们可以决定你生命的使用,你的生命是自己的,如何使用是你的事。这样的料一般适合于父母催婚/催生娃/催考公务员/催换工作的人,可以燃起一股“独立到底”的信念。
随之而来也有反鸡汤的鸡汤,就像电视上的公益广告,异乡工作的孩子一年能回家几次,能陪父母几次,算下来是多少天多少小时,触目惊心的数字。这碗鸡汤的料在于“你在世界上活着不单纯为了自己,更要为了爱你和你爱的人”,这个逻辑也是对的,世间即人间,你是生活在一个社会中,不可能不与人发生各种各样的联系,有的联系出生即带来,有的联系可随意断掉,但总归你不是一个人站在没有人的荒漠里,你的言行会影响他人,他人的言行也会影响你。见得太多了,信誓旦旦的青年说为自己而活,当自己成了父母,就开始为一个新生命而活,终于发出“养儿方知父母恩”的感叹;诚然也有当了父母仍未自己而活,不管孩子兀自潇洒,受到众人的道德制裁,“那是什么为自己而活,是活得特别自私罢了”。
既要活出自己,又要照顾“联系”,这种难以把握的平衡大概就是我们产生的困惑之一吧。就和宇宙难题婆媳关系一样,被这样证明,又被那样反驳,然后又被反驳,永远没有正确答案。
以上,和读书多不多真没有关系。
再比如,有段时间特别流行的一句话“别让自己变成当初讨厌的人”,其实这样的观点连鸡汤都算不上,顶多算个浓汤宝。什么叫做当初讨厌的人?你讨厌什么人?世故的、虚伪的、圆滑的、有钱的?如果能变得有钱,你愿不愿意变得世故而虚伪?什么,你又想保持天真和纯洁又想在这个钢筋森林里有一个高高的席位?那可能要问问达尔文了。世故圆滑或者虚假伪善,也是一种生存的进化手段而已,有的人能得到这个技能,有的人不能而已。我看到那些处事圆滑的人,欣赏他们得到了这项技能。但我也喜欢不喑世事的人,欣慰他们还未得到这项技能。但我最喜欢的,还是有趣的人,哈哈。
以上,原来我也渐渐在读书中,有了自己的观点,尽管太阳底下无新事。但博尔赫斯这个人很有趣,他在谈不朽这个观点时说,“每当我们重读但丁或者莎士比亚的某一句诗时,在某种意义上我们也成了创作这诗句时的但丁或莎士比亚。”尽管谈的是不朽是靠记忆的传承,反正我就当成鼓励了,让我可以继续读书、思考、表达。
突然想起前段时间刷爆朋友圈的杨绛先生的话,“你的问题主要在于读书不多而想得太多”,好像一瞬间成为了迷茫青年的庇护所,大概在先生去世之前没多少人知道这句话,也没多少人知道这句话出自哪一篇,我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断章的文字表达会不会受用。但这句话和我妈的那句话正好相反,我没觉得这两句话都对,因为也有“读书多的想的不多”“读书不多想的不多”的排列组合情况,究其原因,大概因为我读书和思考的姿势不对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