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伊若
1
刚入夜,月儿悄悄挂树梢,却犹如沾染了一抹海水的月光,透着那淡淡的白,晕染着秋草的颜色,白得不够纯粹,倒也安静。
月光潜入房,扰人心。起身,走出屋外。灰暗的灯光,混杂着纯粹的月光,就更显得安静。小道上的碎石,淘气如小孩,在脚下窜动。远处灯火通明的建筑,笼罩在这纷纷扬扬的乳白色的月光下。月色里夜游的飞蛾和蚂蚁,也能在这蛋清样的月夜里,似乎觉出说不出的欢心与满足。
而她的心里却有一股莫名的悲伤在涌荡着,脑中不断地回荡着:“你知足吧,你就是一个祸害,你到哪里,哪里就不安静,哪里便如同你一样,脏!从你出生开始,你就是一个污点。”
污点?到哪里都是这样的骂声。
2
今日如此安静的月夜为何不让自己放空,将所有的一切从脑中抽空,求得这半日的清闲与宁静。
漫无目的地走着,突然一个踉跄,身体重心不稳,往地上倒,额头一股汗在涌。只听见耳边响起“小心”,似是一位外国人用蹩脚的中文。
身体悬浮在半空的她,只感觉腰间一股力量将她重心重新找回位置。见她站稳了,小心地陪着不是:“不好意思,她见你要摔倒了,所以才接触你的。真的,不是有意冒犯。对不起!”一字一句,虽不是很流利,但是却很真诚。
“我没事,谢谢你。”总算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摔个四脚朝天。她抬头看他,虽有月光,可是她仍旧看不到清他的脸,或许是肤色的缘故吧。她朝他一笑,以示友好,依稀可以看到他那稍见白色的嘴角也微微向上扬起。或许,他也是个在暗夜里寻找一丝安静和释然的人。
“我能和你说说话吗?”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话中还透着些许的担心,是一种怕被拒绝的担心,被拒绝了太多次,依稀可以感觉到内心的痛。只是眼前的人似乎有些不同,或许愿意听听自己这个陌生人心里的控诉,他抱着试试的心态问了问。
“嗯?”她有些许的诧异,一个不过萍水相逢的路人竟然如此大胆,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能和你说说话吗?”依旧是不流利的中文,重复着刚刚那句话。
朦胧的月色,她深吸一口气,她也在度过一个恍恍惚惚的夜晚,也想找一个人解解心中的苦闷呢。她继续向前走,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可以呀!”
他满心欢喜:“太好了。你好,我叫Jimbel。”他是真的开心,开心自己没有被当做一个无聊的人,更开心能在此刻有一个倾听者,哪怕此刻眼前这个人,他完全不认识。
“什么?Jim?”英语还不懒的她,今晚却没有听出他的英文名到底是什么。
“No,no,不是Jim,是Jimbel.J--I--M--B--E--L。”他连忙解释道。用心拼读,只是为了能有一个好的开始,让这对话继续。眼前的这个黑人有趣,与自己听到的关于黑人粗鲁的言论有所不同,她相信自己的判断,他必然不是不三不四之人,心里也渐渐放下防备。他告诉她,他来自非洲,在马来西亚求学,喜欢和来自不同国度的人交流,特别的喜欢中国,希望有一天能够去中国,看看中国的这片土地。虽说是一个刚认识的人,而且是来个两个国家的人,她本来清冷的心,突然间涌现了一股的暖流,她也觉得讽刺,国内全是嘲笑,竟只有在远离那片土地的地方才能够得到些许的温暖。
他安静地说道:“今天,我被歧视了。在小组活动中,队员因为我是黑人而拒绝和他一组。”他因肤色的缘故被歧视,她因身世的缘故而遭白眼,这是命运弄人,让两个“天涯沦落人”要在这样澄澈的月夜里相遇吗?
“是吗?”海伦面无表情。是无奈?还是自嘲?
海伦仰望那圆月,嘴角上扬,转移话题:“看!那月儿多美。”
她头微抬,那玲珑而隽永的侧面,在月光下闪着清凉与透彻。
不觉唐突,也不觉失落,凝视着着身旁人的侧面,他有些呆了,似乎是一种久违的见面,在这儿遇见有些失魂落魄的她,也不知为何就想和她说会儿话。她亦不曾预知身在异乡的她,却还有这样的际遇。她还曾经幻想过,能在某时某刻碰到一位陌生人,可以畅谈到深夜的人,不必担心对方会怎么看自己,只想说说心事,而后散场。或许他就是这个人吧。如果他们是在古代,说不定还能在花间月下寻得一壶好酒,似李白,与明月相邀,在月下论英雄呢。
能就这样凝视眼前人,一切静好。
一双眼睛似乎正打量着自己,许久不曾离开,她微怔:“怎么啦?”
“哦,对不起,我不该这样盯着你。”他知道自己的注视让对方产生了不安,立马道歉。
“嗯,我们再走会儿吧!”声音依旧是平静的。
街上的霓虹灯闪烁着微光,热闹的人群都散了,连马路上的车也少了。她和他并肩,走了许久,许久,能否让这一条路就一只延伸下去,不需要尽头,只要可以一直继续。抛尽千愁,可以不走那条路,可以不用面对他,可以不被羞辱,不被抛弃。她想停留在这样的月夜,这样一切都可以结束,或是一切都静止,至少此刻是平静的,不曾干扰任何人的生活,碍不了任何人的眼。可是这条路有尽头,至少,今晚走的这条路有。
似乎走了很久,仿佛认识了很久,可她们却只是刚刚认识而已。夜渐深,月光的朗照,充溢着她身体的小宇宙,在角角落落里,白日的不快,人前藏不住的慌乱与卑微还有胆战心惊,还有那漫天飞舞的嘲弄和讽刺,在和他的畅谈之后,都在这月光里短暂地消融。
抬头再次仰望星空,星辰如珍珠呈现,闪耀着点点星光。银河浩荡,伴同西边的娇娇明月,满夜光明洒在人间处处,如此悄无声息,无有惊扰。拥着这明净的月光,她停下,轻声对着远方说道:“Jimbel,我该回去了。”那只是一句客套话而已。
“啊?”他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她不知道是否他能听懂自己所说的这句俗语,“已经很晚了,我该回去了。”
没有最初的低落,他觉得心里轻松了许多。分别是必然,只是心里却有些不舍,还有些期待下次的相逢,他不知原因。
“你能留你的邮箱吗?”他试探性地问道。不过是邮箱,不是手机号码,告诉他也无妨,海伦便从小包中拿出随身携带的便条和笔,正准备写,他有点惊讶地说:“你都是随身带着纸笔的吗?”
“多年的习惯了。”她淡然一笑,迅速写下邮箱,递给他,“有缘再见。”
“我们一定会再见的!”不知是真的是他相信会相见,还是他没有听懂她的话。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有什么事可以随时联系我!”原来他也有带纸笔的习惯,拿出纸笔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递给了她。
她接过便条,淡然一笑,转身离开,没有任何的不舍,只感觉,身后还有目光在随她移动着,可是她却不曾回头,因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相遇,不会有任何记忆的痕迹,他们不会再有交集。
而他,只想告诉她,我一直在你的身后,只差你的回头。
3
酒店。
大厅的灯微黄。昨晚这样的灯光,让她有种要逃避的压抑感,而此次此刻,她却有种轻飘飘之感。不厌恶,反而喜欢。
走进大厅,对前台的服务员微微一笑,刚想从右方的走廊,进入电梯,身后却传来前台服务员的声音:“苏小姐,刚刚有一位姓宋的先生给打电话找你,打电话的时候挺急的,希望您能回个电话给他!”
“嗯,我知道了。”他真是神通广大,这么快就找到了自己入住的酒店,可是她却不愿有任何纠缠,“下次再接到电话的时候,麻烦您跟他说一声,我已经离开了!谢谢!”
“这——”服务员露出难为之色,却见海伦已入了电梯,只能无奈摇摇头,“好吧!”
已经结束了,又何必挽留?最初的决定,最初的决然,岂非儿戏?回不去了,又何必联系?海伦脸上那似有若无的微笑,淡着一丝的冰冷,从眼冷到心,
回到自己的房间311。习惯性地将手中的白色手提包往床上一扔,脱下高跟鞋,赤脚走到电脑旁,想看看新闻,写写心情。
“滴答——”,新邮件提醒。“From Jimbel”,不是垃圾广告,是他。他还真发邮件了?在异国他乡和一个陌生的外国人在大街上聊到大半夜已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回来还能收到这个可爱的外国人的邮件,这生活还真是充满了际遇。她不禁摇了摇头,好奇地打开了邮件:
你好!我系Jimbel。就系(是)刚刚狠你在大街上聊天的外国人。你已经安全到家了吗?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Jimbel
简单的几句话,或许是因为他的中文并不是很好,有几个字还是错的,但这并不影响他要表达的意思。出于礼貌性,她简单地回了几句。没想到才没过几分钟,便有收到他的回信了:
你早点休息,我有点事,先去忙了,我会再联系你的。晚安!
——J
他还挺有礼貌的,虽不曾听他说这几句话,可是却觉得这话是如此的坚定,好像在承诺什么。如果他们是在同一个国家,或许他们会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偶尔还能出来喝喝茶,聊聊心事。只是他们毕竟不在同一个国家,更不在同一个城市,他们之间一直都太遥远。
没有继续回他,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因为,她们彼此不会再多有任何的联系,她们只是彼此的过客,这一别不会再相见,又何必再联系。
关了电脑,躺在床上,这一夜,她睡得很安心。
早上,一抹阳光照进房,慵懒地睁开眼睛,刺眼的阳光让她又闭上。迷朦中她收起自己的行李,换了一家靠海的酒店。
她与他,都将开始另一个征程……
若蝶自来,伊已盛开我是伊若。一颗红心,就是我对你的喜欢~~红心可在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