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闻,石舫孟九,见君一袭风雪骨,始信人间有谪仙。”
这句话我并不知是谁所创,在我看《大漠谣》之前便早已听闻这句箴言,心下有几分冲动又有几分不屑。
我冲动想去翻一本我并不太感兴趣甚至并不看好的厚书,只是为看看书里的那人是否担得起这种称赞,是否真有如此一般仙姿卓荦,出尘飘逸;不屑的是,自我一头扎进言情小说的书海里,便曾见过无数身穿白衣的男子,说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却又情深如斯,可是最终读完却失落,那样的人并不丰满不具象不生动,只有刻意之嫌。
挣扎很久,才开始看这书,开头并不十分出色,中间又出现了更令我沉迷的其他书,耽搁了几年,直至听说小说确定要翻拍电视剧,而且由我欣赏的演员出演,我才再次翻出,准备细读,没想到这才是开始。
第一次完整地看完《大漠谣》是2012年4月,我大四,早就告别了看网络文学应有的年纪。而我开始看大漠谣的具体时间已经记不清,只记得是大一或还是大二寒假,一晃眼已过五六年。而这样一本书,而今看来,除了历史真实这层面欠缺点,人物刻画、权属密谋、故事架构丝毫不逊色于《步步惊心》,何以当初我却弃书而去?现在想想只是缺失了一种机缘,错过了最佳时期。当初看书,只看开头,觉得平淡乏味,于是便浅尝辄止,合上书卷,待全书看完,通晓故事始末,再次阅读只觉得隐线暗陈,读来皆是宿命感。
发生在西汉武帝时期的历史背景,写一个女性的爱恨情仇并间接折射这段历史的波谲云诡。 小说为何会在电视剧翻拍时引起巨大争议我不太明白,一些人口口声声念叨着小说分裂抹黑民族英雄,听来可笑。小说的塑造本就是三分实七分虚,言情小说更只是依托于历史的空壳,加之想象发挥。如果用历史的标尺来考量艺术作品,那么绝大多数作品哪里还有存在的理由?当然,我不否认,如果尊重历史,那自然是再好不过。故事的发挥倒是中规中矩,只是在人物塑造从一个现代人的目光去审视,人物不再是史书上的寥寥几笔记载,而是更为立体丰满,命运发展也更加曲折起伏。
如果这段话引起一些人的不满,我道歉,文艺评论虽然学过,但是太过艰深,我只是粗略谈谈自己的看法而已。 对故事中的历史架构甚至作者创作动机我毫不关心,唯一在意的就是故事的男主人公嗯,或许男二号,炮灰更合适——孟九,那样出尘的一个人,没有寻常小说白衣翩跹的隐世佳公子般的刻意,读来只是自然,带着满满的钦佩与欣赏。
或许看小说站错队的人才是最悲剧的,看了那么多网络小说,狗血虐恋、玄幻仙侠,对人物情感归依基本有谱。看了四分之一,人设已经明朗,感情线路基本有数,怎么会不晓得孟九是炮灰,可是偏偏带着点期待奇迹的心情往下读,希望我的猜想和预期是错误的,结果越看越悲剧,直到结局,心下更是绝望,才明白我不过自欺欺人罢了。可是后来,在我重新回归文本,像一个高中生做阅读理解题一般,从故事背景,作者思想开始思考人物塑造,才发现,他的悲剧是注定的。
他如谪仙一般的存在,名字西漠,非中原气象,代表着反战势力,暗中制造兵器,与西域各国关系密切,而与大汉却又关系微妙。在他的意识中,战争,无非是好战者表明自己功勋能力的手段,牺牲的永远是百姓,他的观念如墨家,兼爱非攻,与大时代背景下大一统的儒家之术相距甚远,这无疑注定他是失落的也是悲剧的,更遑论他的情感悲剧了。
孟九,他无疑是美好的,朗月风清的翩翩公子,即便身有残疾,却丝毫无损他的气度,仿若天山明月。因为欣赏加之同情,我的情感一发不可收拾,到看完结局已是如虚脱的水泵。 倘若时光倒流,停留在月牙泉边俩人初相见,她是大漠狼女,他是白衣少年,那该多好,不然怎会有那么多次错过,明明是他先遇见的,明明最初她中意的也是他,可是最终俩人情深缘浅,距离似近还远。
在故事的最终,孟九看着金玉的睡颜,他俩距离这么近,近得似乎一伸手就可以触碰。可距离又这么远,远得她永远不知道他和她曾经有多近,远得今生再无可能。
小说的孟九番外更是字字戳心,画面清晰得好像浮在眼前。初次相识时,那个衣衫褴褛、放声大笑的少女,眼神桀骜而闪亮;长安城再次相逢,她心思细腻、谈笑间照顾他于无形。她屋上赏月,他院内吹笛;星夜探访,却在他窗外静站不前。为了他去学吹笛,一片芳心尽付《越人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他回答了什么,听着陌生,曲子倒是不错,只是你吹得不好。从秋到春,从春到冬,她种着鸳鸯藤,也种着她的心,种着对他的情,用飞鸽传信,她总是抱怨身体病痛,他耐心写下消解之法,却在最终他去看花时亲手摧毁了一切。
他自以为给不了她幸福和快乐,她是那样特别的姑娘,来去如风,灿烂明丽地活着,生命中不应当有一丝阴翳。可是当她绝望走后,看着她留下的竹箱内一方方绢帕,上面每一笔皆是情思,她做了那么多,想得那么多,比他了解的还要多得多,他才知道他究竟丢弃了什么。他心结尽释,第一次“放下”,回头找她。 可是,错过的怎可再回头重得?先前我不懂,现在回看小说,一开始玉儿的阿爹就曾经说过,“一时的错过就是一生的错过,人生中很多事情都没有回头的机会。”
至于霍去病,铮铮铁血男儿,年少英姿勃发,若我年轻十岁,或许我会完全被这种性格的角色吸引,而不会体会到那个落寞男子的一丝一毫。他在书的前半部,也许并不凸显,可是出场次数却绝对不少于孟九,尤其是恰巧赶上孟玉情断。他使了计谋,误导了孟九的寻人方向,这里暂且不说,以后有空再慢慢体会。 待他们回到中原,再次重逢时,她已经和霍去病许下白首之约,一切时过境迁,而再次面对孟九,金玉的踌躇内心涟漪其实此刻已经只剩下不甘,情意还剩多少早已不可估量。
正是在这个时期,我才第一次看到孟九志得意满地说一定会让她回头。不禁心下怅然,我知道我在目睹一场悲剧的发生。 果然,那年冬天初雪,金玉再次走进石舫,湖边一片葱翠,那是鸳鸯藤,那往日的故事便瞬间浮现在眼前,他说我不习惯和别人一同赏花,仿佛已是前世。待后来孟九高烧之时,说的那些胡话更是让我心下剧痛,为什么,仅仅是晚了一步,对他来说,老天爷实在太不公平。 他帮她心爱的人治病,他帮她接生,他替他们护住孩子,远离宫廷权利争斗,他成全了他们,而一个人独自远走。因为在玉儿产后大出血,命悬一线之时,他才是真正放下,只要玉儿活着,玉儿开心他才可以放心地看他们开心,不管她心中是谁。
的确,在所有人眼中,霍去病才是和她最般配的,可以陪她纵横四海,驰骋万里,而他却此后余生只能仰仗轮椅存活了 。最后的告别,是一纸书信,可是却无法下笔写出她的名讳,他无法做到与她诀别,只能用“霍去病”开头,恋到深处便再无可恋,希望尽头便是绝望,此生相见无期。最后的他独自归去,漠漠黄沙,碧碧泉水,正是当年初遇的地方。
遥想当年,他白衣胜雪,如皓月一般,她一身褴褛,却桀骜不驯。
如果一切能重来,她第一次吹《白头吟》,他说好听;
如果一切能重来,她在心碎离去,他能解释一番;
如果一切能重来,在他病重,她那些安慰式的许诺都是真的……
可是,人世间,偏偏没有如果。
这一生,他曾经离幸福那么近,可是,已经错过。 这一生,如此漫长,可是已经结束。 这一生,情深缘浅,但,终究,不悔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