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在路上。遇到了一个陌生人。他拦住了我。问路。
一
“哎呀，快快快，尿布！——奶瓶呢？快快快拿来——怎么还哭啊，是不是困了……宝宝乖，宝宝睡，宝宝悠悠睡……”
我看着那摇篮中哇哇啼哭的婴孩。
我是不是曾经也是这样呢？
是？不是？
我曾经是这样吧——那他以后，会是我这样吗？
二
“1，2，3——快跑！”一阵仓皇错乱却掩盖不了兴奋和快意的脚步声从我面前闪过。
“站住！给我站住！”浑身被破了脏水的政教主任在后边气得直跳脚。
我看着那群飞奔而去的少年。
我是不是曾经也是这样呢？
是？不是？
我曾经是这样吧——那他们以后，会是我这样吗？
三
“高考，1分，甩开的就是一操场的人……”
听不见往日不耐烦的鸣笛，突然安静下来的世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焦灼。高考倒计时上的数字已经变成一个句号。
过往如何，今后如何。
都不重要了。
此处，狂欢。只有狂欢。哪怕没有狂欢的仪式，也有狂欢的意识。
“毕业了！”
“毕业了！”
……
我望着那群狂喜狂悲的学生们。
我是不是曾经也是这样呢？
是？不是？
我曾经是这样吧——那他们以后，会是我这样吗？
四
“我们分手吧。你是个好男人。你会遇到更好的女孩。只是我们不合适了。”
没有暴雨中的狂奔，没有撕心裂肺的嚎叫。
一人，一路。
太阳下的影子，渐渐地变成路灯下的影子。变长，变短；又变长，又变短……
我望着那个落寞的背影。
我以后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是？不是？
我可能也会这样吧——那他从前，和我一样吗？
五
“请保持通讯畅通，我们将及时与您取得联系。”
会被录取吗？
挺拔的肩背在走出大厦的一瞬丧失了绷紧的力量，就好像木偶断了线。眼底不再有那强迫出来的自信与笑意，以及那无法掩盖的紧张。
空洞吗？迷茫吗？
又或许是，释然？
我以后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是？不是？
我可能也会这样吧——那他从前，和我一样吗？
六
“有请二位新人入场！”
庄重而欢愉的婚礼进行曲，红毯两侧的塑料花篮，薄纱花环装裱的拱形门。还有背景墙上突兀的大“囍”字。
本土特产的中西结合式婚礼。
即使筹备婚礼已经疲惫不堪。即使为了这一场仪式与她大吵了几架。
此时，脸上仍然洋溢着幸福。能让人溺毙的幸福。
这是必然，还是自发？
我以后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是？不是？
我可能也会这样吧——那他从前，和我一样吗？
七
我看不到更远了。我只能看到这里。
我不能停止思考。也不能停止发问。
他是我吗？
我是他吗？
我很好奇，他究竟已经走到了哪里。
或许我真正好奇的，是我会怎么选择今后的路。
人人都不同。人人都相同。
你是我吗？
我笑了。我不再问。
从前不是，以后也不是。
八
我仍旧走在我的路上。
雁去。燕归。
我看得更远了。
却唯独看不到自己。
虽然只能看到完成式。
若我抬头，便是前头人留下的背影，还有他们走过的路。
若我回头，便是我的背影，我走过的路。
还有那看着我的背影和被后人看着背影的行人们。
走吧，这不容我停歇。
这既是必然，又是自觉与自愿。
既然我能好好走下去，为什么不呢？
收回视线，我再向前看去。
我总觉得我又多了些什么东西。
我多了些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