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发小间的情谊就如同当年拍下的那块长满了苔藓的青砖(下)
当我推开门走进院子的第一眼便看到一头壮硕的大肥猪正被几个男人合力压在一个木案子上,位于猪头位置的男人一手用钩子钩住猪的鼻子,一手手持尖刀,我进门的一刹那正好是那个男人将刀捅到猪脖子里的瞬间,那头猪拼命的挣扎着,可在几个男人的全力按压下那头猪的挣扎很快变成了抽搐,血顺着它的脖子里的流到了木案前的一个大盆里。
我吓得刀都掉在了地上,这时那群男人中的一个抬起头看到了我,他开口说道:“小兔崽子,你跑这干啥来了?”
我抬头一看这个男人竟然是我爸,这时妈妈也追了进来。
我爸看着我脑袋上那块渗着血的布条向妈妈和我询问起来了缘由,很快便搞清楚了事情的经过。
事后我知道了,这家人是年后才从东北搬到我家这里来的,这家的男主人姓林是杀猪的,刚才抢了我四颗水果糖的那个小孩叫做林小飞,是他儿子。
他家这房子也是邻里帮忙给修缮起来的,为了答谢邻里的帮忙和庆祝乔迁之喜特意杀了头猪好来摆上几桌宴席。我爸是个热心肠,从他家修缮房子到杀猪一直在帮忙,他们当时已经算是朋友了。
林伯伯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以后二话不说就把林小飞从屋子里拽了出来,说实话我是第一次看到打孩子打得这么狠的家长,在几个大人的阻拦下他愣是打折了俩根木棍。
林小飞的花棉袄都被打破了,有些发黄的棉絮从破洞里边挤了出来,而林小飞本人却没如我想象的发出杀猪一般的尖叫。他全程一动不动就站在那里,任由木棍抽打在他的身上,虽然咧着嘴却一声不吭。当他和我四目相对的时候还冲我挤了挤眼,看着被打的咧着嘴还冲我挤眉弄眼的林小飞,我当时就一个感受,这孩子也太禁打了。
后来我知道了林小飞的抗打不是天生的,而是被打皮实了。小孩子天生都是好动的,尤其是男孩子他们小时候基本都很淘气,而面对淘气的孩子父母上来就打的我想应该是占少数,但敢说自己从来没打过孩子的我想也为数不多。
我想大多数父母管孩子大多都是这个过程,面对淘气的孩子刚开始一般都是说教,当说教不管事的时候就开始骂,而当骂也不管事的事后就开始了打。
在这个过程当中父母自认为自己的管教严厉程度在不断升级,起初也许会起到一些成效,可随着孩子的长大最后却发现孩子越来越难管。为什么呢?因为在这个过程中你的孩子心理承受能力也升级了呀,说句大白话就是在打骂的过程当中这孩子的脸皮越来越厚了。
有的朋友可能会说了我和他讲道理他不听啊,不打不行!可我们有没有想过我们动手打人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不讲理的。孩子犯错了上去就是一顿拍的这种行为,反而给孩子的潜意识里影射了就是需要用暴力才能解决问题这种概念。
这管不行?骂不行?打不行?难道就放任孩子这样下去?放任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因为影响到孩子成长的不只是父母还有周边的环境,其实在管教孩子的过程当中我们往往没有耐心去完成一个细节性的东西,那就是引导。
下面我就讲一件发生在我身边有关引导的事,那是前年发生的一件事,我在当时去姐姐家里吃饭,姐姐的小孩和邻居的小孩都在她家的大床上一起玩玩具,邻居家的女主人当时也在。姐姐是个喜欢热闹的人,经常去邻居家或是请邻居来家里坐坐,两家孩子的年龄也很相近姐姐家的孩子四岁半另外一个孩子比她儿子大半年。这两个孩子经常凑在一起玩。
当时姐姐在做饭邻居家的女主人在厨房帮忙,我和姐夫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卧室里先是传来了哭声,然后姐姐家的孩子就哭着跑了出来,鼻子还流着鲜血,看到这个样子我和姐夫赶紧跑过去询问怎么回事,姐姐和女邻居也闻声从厨房走了出来,询问后得知原来两个孩子抢同一个玩具然后邻居的孩子打了姐姐的孩子。
厨房抽油烟机声电视声加上孩子的哭声,显得屋内很是嘈杂。女邻居先是帮忙把姐姐孩子脸上的血清理干净,然后出言安慰着姐姐的孩子让他停止了哭声。然后把他的儿子从卧室里叫了出来,并拿出了那个引起争斗的玩具。
她先是把玩具放在了两个孩子中间,然后询问他的孩子喜不喜欢和姐姐的孩子玩,他的孩子回答说喜欢;她又问是你认为是玩具重要还是你的这个朋友重要?他的孩子想了想回答道说朋友重要;她再次发问说那你为了一个玩具而打了你重要的朋友你应不应该,那孩子回答道不应该;然后她问了孩子一句道那你现在应该怎么做?他儿子拿起玩具将他放在了姐姐孩子的手中并认真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姐姐的孩子还在抽噎着,接过了玩具没有说话。这时姐夫蹲了下来,拉着他儿子的小手问道那你愿不愿意原谅你的朋友啊?
我原以为小外甥会痛快的回答道愿意,可令我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小外甥竟然说他不愿意。
几个大人先是楞了一下,随后姐夫问他问什么?小外甥说:“因为他打我”。
听到这句话后我当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当时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笑反正听到他说不愿意的时候就已经想笑了,同时我也很想看看身为人民教师的姐夫该如何解决这件小事。
在被姐姐瞪了一眼后我收起了笑容,然后我就看到姐夫一脸认真的拉着小外甥的手说:“你确定你不原谅你的朋友?”
小外甥依然很坚决的说不愿意。姐夫继续说道,既然你不愿意原谅你的朋友那么你可能就会在一段时间内失去你这个朋友和玩伴了。
小外甥脾气很倔,他回答道失去就失去。
然后我就看到姐夫站起身悄悄的和女邻居说了几句话,然后就看到女邻居先是和他的儿子说了一句,看来你要对你的鲁莽行为负责了,然后她一脸笑意的拉着他的儿子走出了姐姐家的门口,我看到他儿子在走出门口的时候回头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我的小外甥。
然后大概有两周的时间里两个孩子都没有在一起玩过,期间小外甥不止一次的向妈妈说想和小童玩,姐姐家邻居的孩子叫做小童。每次都被他爸爸阻止了,并且我听说小童也一直想着过来玩。
直到半月后的一天两个孩子在小区里相遇了,小外甥看到小童后小脚踏踏的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小童,而小童看到抱住他的是小外甥后也咯咯的笑着抱住了小外甥,两个人和好如初。
当然这不是场偶遇,而是姐夫和邻居事先安排好的,目的就是想通过这件事情能够引导孩子自己去体悟到什么叫做谅解与珍惜,显然他们的目的达到了,据姐姐说至今为止两个孩子在一起玩的时候再也没有吵过架。
而我和林小飞在同一张小方桌上吃了同一碗红烧肉后便成为了同伴。
成为同伴后林小匪向我讲起了好多他在东北时候的事情,有原始森林中的狂奔、有起身嘶吼的狗熊、还有能把他整个人都埋起来的积雪,和那些他曾经揍过或揍过他的小伙伴。
听了他的经历后我觉得我打不过他是有道理的,因为我俩的战斗经验根本就不在一个等级上,和这个人比起来我就是平民他就是土匪,于是从那天开始我便叫他做林小匪,土匪的匪。
而他也用实力证明了这一点,他很快融入到我我们原本玩在一起的这些孩子当中,在玩的过程中他显然是一副老大的模样,玩什么都他说了算,而玩的规矩当然也必须由他定。
可想而知这期间林小匪和其他小伙伴发生了多次摩擦,而在摩擦的最终结果都是以那些敢于反抗他的小伙伴被他揍翻在地而告终,虽然每次他都会被林伯伯狠狠的揍上一顿。但从我的视角来看这过程对他来说无非就是他家的棍子再次断上两根,花棉袄再多几个破洞而已。
那时候周边的小孩都有些怕林小匪,但这些小孩里不包括张兵张军俩兄弟。
张兵张军是孪生兄弟,长得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得一样。但他俩绝对是最容易区分的双胞胎之一,因为从颜色上他俩就很不一样,哥哥张兵白里透红,弟弟张军红里透黑。
哥哥张兵不太爱说话,但很有哥哥样什么事都会让着弟弟。而弟弟张军和林小匪很像,俩人有着同样的黑车轴般的脖子和挂在嘴边的黄鼻涕,并且俩人一样疯,玩起来都是不管不顾那种,一看就是野孩子,而且张军也长期穿着一套花棉袄和二棉裤,不同的是林小匪长期敞着怀而张军是长期开着裆。
六岁的孩子还穿开裆裤属实有些可笑,但没办法张军这孩子太爱尿裤子。也不知道是他着凉还是咋的,反正那阵这孩子就和个移动自来水似的,还是阀门不好使那种,好像完全憋不住尿,总之就是走哪拉拉到哪,在他那条二棉裤换了三次棉絮之后他妈妈给他的二棉裤再次开了档。由于当时条件有限那二棉裤虽然开了档可棉絮还是那些被尿过的棉絮,张军身上的味道是可想而知,那一年我们都叫他骚军。
嗯,没错!这个外号也是我起的。
林小匪和张兵张军兄弟第一次交手是因为一个带有花璃瓣的玻璃球,那时候的电视节目很少,小孩子们大多都是在街上玩一些自创的游戏,弹玻璃球便是其中一种,林小匪在玩游戏是看上了张军手中的带有花璃瓣的玻璃球,他和张军要张军不给,于是林小匪便打动要打张军,结果被张兵张军两兄弟狠狠揍了一顿,后来他们发展到见面就打,我知道林小匪肯定想让我帮他,可我并没有,因为我喜欢看着他被揍翻的样子,尤其是喜欢听他被揍翻后用东北口音喊的那句话:“你俩给我等着啊!”
那时候小孩子打架无非就是摔摔跤,当一方被撂倒站着的那方就是打赢了的一方,即使父母看到了也觉得这种打斗无伤大雅没有刻意制止过。
直到有一天我和林小匪在他家菜园里玩的时候,忽然从隔壁墙头飞过来了一块石子,这块石子正正的砸在了我的头上。
林小匪和张兵张军家是邻居,显然这石子就是张兵张军俩人听到我和林小匪玩耍的声音后故意丢过来的。
林小匪看到有石头飞过来后说了声:“操**。”就捡起石子隔着墙头发起了反击,我摸着头上的那个大包也怒吼着加入了反击的队列。
四个孩子就这样不停的叫喊着隔着墙头互丢石子,石子像炮弹一样划着抛物线不断自墙壁两头来回飞窜。而我们双双方就像捍卫着自己阵地的士兵一样不屈不饶,我本以为我们会这样打上一天,直到空中出现的那块巨大的青砖打破了我们之间战斗的平衡,现在想来这块青砖就如同当初美国在广岛投下的那颗原子弹一样,它让这场战争提前停止了。略有不同的是这次承受这颗“原子弹”的不是广岛也不是长崎而是林小匪的脑袋。
是我把鲜血横流的林小匪背回了屋子,或许是年头太长了,我有些记不得当初他爸妈是怎么责骂他的了,也有些记不清林小匪当初痛哭的样子了,但我却清楚的记得那块砖,那块砖是青色的、上面长满了苔藓。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