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最后一页,我摩挲着手中这本不到300页的书,封面的黑色标题Adultery在下方几颗樱桃的衬托下显得十分显眼。封底有一张保罗柯艾略的半身照,照片中的他左手托腮,目光专注而柔和,面带睿智的微微笑容。
实在没有料想到那天出于对书名的好奇随手在芝加哥机场书店买的这本书让我如此手不释卷的看了两天。生于1947年巴西里约热内卢的柯艾略是一位享誉全球的作家。他曾因被疑似患有精神疾病而接受多次电击治疗并在青年时期因反对政治独裁被投进监狱。自1987年创作开始,他的18部作品曾以68种不同的文字出版在全球发行、书籍销售总量超过1亿册,荣获无数的国际奖项,被誉为“唯一能够与马尔克斯比肩,拥有最多读者的拉美作家”。《通奸》是保罗柯艾略在2013年创作、2014年发行的小说,相比于柯艾略之前广受好评的作品例如《牧羊少年奇幻之旅》、《维罗妮卡决定去死》、《朝圣》,读者对于这本书的评价却呈现两极分化的趋势。喜欢的人对它不吝各种溢美之词;而不喜欢的则是大呼上当,言语当中透露对柯艾略江郎才尽的悲哀。
如此劲爆的标题很能误导读者对本书内容的猜测。实际上除却书中几段类似《五十度灰》的性爱描写,全书的真正主题是一个中年女人在百无聊赖的生活之中“作死”般的寻找生活的真谛、最终学会如何去爱的故事。乍一听觉得这种主题很俗不可耐,全书也充斥着鸡汤文般的段子和语句,但柯艾略简单却不肤浅的笔调以及他对女主人公内心极度准确的拿捏刻画都十分的引人入胜。
开头的剧情和氛围很类似多丽丝莱辛的《黑暗前的夏天》,女主人公Linda是一位居住在日内瓦的中年女人,她在自己三十多岁的某一天突然陷入了对婚姻和生活失去了兴趣、不知快乐为何的困扰中。按照普世的观点来说,Linda这样的女人理应是生活最为舒适快乐的一类人:居住在世界上最富有的国家之一、有一位富有的丈夫、两个健康可爱的孩子、以及一份安稳的职业(记者)。但这一切在当下的她看来都失去了意义,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自从她结婚以来,仿佛时间在她身上突然停止了一样。柯艾略给Linda找了个牵强的借口,将她这种突如其来的心理变化归咎于她对一位作家的采访。在那次采访中,作家说出了那句改变Linda之后一年生活的话。
“I haven't the slightest interest inbeing happy. I prefer to live life passionately, which is dangerous because younever know what might happen next.”(我对于自己是否开心一点都不感兴趣。我宁可充满激情的生活,尽管这也许是危险的,因为你完全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这番话犹如咒语般一下子点醒梦中的Linda,我们的女主摇身一变,成了一位挑战平庸的女战士,并开始了自己轰轰烈烈的“作女”戏码,而配合她演这场戏的是自己的前男友,一位已婚并极度自负的政客-Jacob König。事实证明Fantasy对女人的麻醉效果真是广袤无垠的,它可以把身在囹圄幻想成人间天堂;它可以把逢场作戏看作情深似海。Linda对于挑战的极度渴望和自己颠覆百无聊赖的决心让她把对Jacob的这种夹杂冲动的欲望意淫成自己失散多年的美好“爱情”。为了赢得她一厢情愿中的这份“爱”,她开始做出各种违背常理和道德的事,而和有妇之夫通奸则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她主要的戏份。
通奸的反面是对婚姻的忠诚,何为忠诚?我把它解释成:身体和心灵的高度排他性归属。人类社会自从诞生一夫一妻制以后, 婚姻当中的忠诚就成为了文人骚客津津乐道的话题。由此创作出来的文学作品、诗歌、电影、歌曲啊比比皆是。前有贞节牌坊为“忠诚”摇旗呐喊、后有婚前协议为“忠诚”后院防火。人类对于这个话题的高度关注一部分原因在于这种制度本身其实是对动物本能一种“不自然”的违背,而众所周知的是我们遥远的祖先并不是如此生活的。当人类社会的文明和生物的原始性发生碰撞时,我们的内心活动无法像机器那样通过几行代码命令自行打开或者关闭,相反的,它夹杂了很多的个人情绪、也受到环境的左右。社会准则要求我们按照应然的法则去呈现自己,按照既定的轨道前行,但现实里原罪的种子一直存在于我们的内心深处,只是由于社会机制、道德约束以及对自身不符社会法则的一系列行为可预见的可怕后果,我们会自觉地勾上“假装它们不存在”的选项,心安理得地过着本应属于我们的生活:吃饭、工作、睡觉。而当某种可以“脱轨”的契机出现时,那扇原本禁锢“想入非非”牢笼的门被自己的执念一锤子夯开,到那时即使把刀架在脖子上,我们也许都甘愿抛头颅、洒热血地奔向那片因为自己不愿意醒来而造就的空中花园。
人的这种我暂且称为“劣根性”其实托马斯哈代大叔早就说过了:一个人如若被告知应该去爱一个人,那他/她的本性反而会让他们背道而驰;相反,如若被告知不应该去爱某个人,他/她倒没准会飞奔过去。一言以蔽之:“作”不仅仅是女人,也是男人,乃至全人类的天性。宗教给了我们一个逃离天性鞭笞的庇护所,我们告诉自己要相信上帝的劝解,领悟佛法的谶语,为自己的灵魂镀上一道金光,抵御任何不良思想的侵蚀。即便如此,古往今来还是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甘愿笑饮这杯毒酒,弄得自己要死不活。Linda也不另外,物质上的高度富足自然而然地带来精神层面相当层次的需求。当意识到自己的婚姻已激情不再、生活也全无挑战之后,她开始压抑,开始寻求各种可以证明自己依然“活着”的证据,而和别人的丈夫、自己的前男友乱搞成为她心中再合适不过的选择。Linda大姐甚至大言不惭、直言不讳:“没有人逼迫我,我就是想要瞎搞。”
纸最终包不住火。Jacob的妻子,MarianneKönig,一位精明世故的哲学教授,邀请Linda夫妻俩共进晚餐。餐桌上两个女人“火花四溅”,而她们的老公估计被针锋相对的“火花”亮瞎了双眼。Marianne用“妒忌”这一话题成功击溃Linda故作的镇定,让她露出了马脚。Linda没有意识到的是她早已失去了替自己辩护的立场--毕竟她才是犯错的那一个。之后的故事有经典鸡汤的嫌疑,柯艾略可能太过喜欢Linda这个角色,所以给她安排了一个异常通融的丈夫。Linda和丈夫圣诞前夕在壁炉边的深夜长谈让Linda明白了很多她不愿意去直面的事实:通奸所带来的社会责难在性别上是不平等的。对男人来说,这可以解释成一个大多数人都可能会最终接受的错误,例如克林顿当年和莱温斯基的那段“拉链门事件”,它给女方带来的是十多年事业和生活的全面崩溃;而对于克林顿本人却并没有造成太致命的影响。由于生理构造的不同,注定了女人在发生类似事件的时候无法像男人一样全身而退,当交出自己肉体的那一刻,她也交付了自己的灵魂,再者,通奸对于女人家庭的破坏也是无法挽回的。
当我们像Linda一样感叹其丈夫的无私和宽容时,我们的Linda大姐最后竟然选择了和Jacob来了场farewell sex,与以往俩人在酒店私会不同的是,女主这次选择大摇大摆地出现在男主的办公室里,说实在的读到这里时,我整个人都是崩溃的,心想保罗大爷一定是在作弄我…不过我们暂且把Linda的这种举动看作是艺术创作的需要吧。在小说结尾的一次短途旅行中,Linda在丈夫的鼓励下第一次体验了空中滑翔。当她从三千多米的高空犹如落叶般从鳞次栉比的雪山山顶滑落,视野里的皑皑雪山、翱翔的雄鹰、无际的天空给了Linda一次心灵上的彻底洗礼,洗去了她过去一年的困惑、挣扎和彷徨,让她明白真正的爱不是欲望,而是对天地万物的敬畏、对生活的热爱、和对自己作为一个人的基本尊重。只有真正的让爱永驻心间,我们才能知道如何去好好地生活。柯艾略最终选择让Linda重新作回那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爆胎的好妻子、好母亲。毕竟,在死亡来临前,it'snever too late to start over。
最后送上我最喜欢的一段话:Life offers us thousands of opportunities for learning. Every man and every woman, in every day of our lives, always has a good opportunity to surrender to Love. Life is not a long vacation, but a constant learning process.(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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