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至已至,想念你的夜,又日渐绵长。
摸摸满头满颈的汗,睡不着就睡不着吧,索性起来打开电视,逡巡世界杯里帅帅的足球先生。可怡不懂球,甚至不关心场上是哪两只球队在较劲,反正没有一名中国球员,只图个热闹。
木木地盯了会儿电视,可怡去冰箱翻出一瓶啤酒来,仔细看看早已过期,这瓶酒在冰箱里至少扔了八个月了,她清楚的记得,八个月前翌拎着一打啤酒过来和她分手。就着昨天吃剩的黄瓜和一把开心果,也算凑齐看球标配,可怡把自己扔在沙发上。
昏昏沉沉里,过往枝杈清晰的回忆脉络,那些爱与不爱的起落光影,电影一般在脑海里回放,越想忘记越是清晰,任怎么甩头,都是翌无奈和诚实的脸。
大二两人就开始交往,可怡从来没有隐瞒自己的状况,她是独生子女,家里有多年瘫痪在床的父亲,母亲用娇小羸弱的身子一边上班一边照顾父亲,她毕业后势必是要回那个小县城帮助妈妈撑起一家的生活。
同是独生子的翌毫不含糊地说:“放心,有我,我和你一起,不会留你一个人受苦受累的。”
两个不禁世事的年轻人,怀着满腔热血走在一起,他们昂首挺胸、意气风发,似乎前方天大的困难都不是问题,未来的日子只剩甜蜜。
大四实习,翌的父母凭借省城扎根多年的人脉,给他俩安排了实习单位,就等毕业证到手就可以安稳的留下了,幸福似乎伸手可及。
热情是夏天的魔力,在这无聊慵懒的夜里,在没有一点光线的犄角旮旯,却显得闷热无比。桌上,开心果用诚实的果仁,透过裂开的口,与可怡对视着。
可怡笑了笑,“不要这样看我,如果你认识从前的他,你也会原谅现在的他”。
那时,两人常常手拉手,什么都不说,一路紧紧拉着,蹦着跳着,一秒都不愿意松开,一霎都不会迟疑地往前跑。一路跑着,前面总是那笃定踏实带着盈盈笑意的眉眼。“等我们安排好自己的工作生活,就把你的父母接到省城来一起生活”。
毕业前夕,可怡的妈妈病倒了,翌终于有机会陪她回到了小城。有限的生活条件,有限的医疗条件,家里一个病人,医院一个病人,二十天,俩人心无旁骛,每日灰头土脸懵懵瞪瞪两点一线忙活。终于,可怡妈妈出院回家休养了,翌也在家里一个又一个电话的催促下回了省城。
临别,可怡什么也没说,什么也不问,只带着满心的感激与歉意送他上了大巴,直到车子开动,不得不从车窗抽回被他紧紧握着的手,没有眼泪没有笑容,茫茫然挥了挥。看着车轮转动,可怡的心一寸寸往下沉去,沉到车轮底下。
此后,可怡用每日的忙碌和辛苦麻痹着自己,忍着不给他一点消息,而翌,音讯全无。
毕业典礼,可怡缺席了,直到那个酷热的午后,翌拿着她的毕业证匆匆扎进她潮热灰败的家。躲开两位老人,那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第一次哭了:“对不起可怡,答应你的我做不到了,家里安排我去英国留学,我不能不走,奶奶已经发了狠,我在你这一天不回她就一天不吃饭。到底,是我辜负了你。”
到底,是谁辜负了谁?可怡算不过来。她转了转手上金手镯,那还是第一次见面奶奶送的,那个温和可爱的奶奶。偷偷把手镯塞进翌的包里,微笑着说“再见,翌”。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既然散了,那就散了吧。
“再见,翌。可是我们还能再见吗,你知不知道,现在,我很想见你。”
窗外,开始有丝丝凉气渗了进来,氤氲带着露珠和青草的味道,父母房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天快亮了。可怡蓦然意识到,有些傻话,不但要背着别人,也要背着自己说。
太阳出来昨夜的梦统统忘了吧,现在只想找一个坚实的臂弯,柴米油盐,虽然,我还是很想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