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寒夜。
刺骨的寒风在耳边呼啸,夹杂着僵尸的低吼、细碎的脚步。针叶林里没有任何别的声音,仿佛除了夜行者们,一切都沉睡了过去。
我们是黑夜中唯一的活物。
我握紧了手中仅有的一把石剑,小心翼翼地在树林中潜行。我知道是我过于紧张了,三只小狼足以保护我。
“呃——”衣着破烂的僵尸从一棵树后绕出。我颤了一颤,便看见手中剑劈砍下去,旋即布满裂纹。随着一阵白烟和“叮”的一声,石剑与僵尸同归于尽。
我抖了抖手,没有多余的武器了,这才极不情愿的找了一个山洞藏身。
洞里风声小了些。我聚起一堆细树枝,燃起篝火。温暖随着光辐射到洞穴的角落,与寒风相抵。我缩成一团,意识也有些模糊。一条跟随我的狼已然走失了,但我无心寻找。
如果……如果我没有离开那里,也许会在温暖的洞穴中度过一辈子吧。
我的父母缺席了我十五年的人生:我的记忆中没有他们。家里那一栋小小的房子,无人打理,我也几乎没有回去过。一直以来我都是在风回城的海家长大。族长是父亲的朋友,也是这个小镇的统领。或许因为是女性,海家的男孩和我玩得很好,镇上人们待我也不差。在快十岁的时候,我几乎已当上他们的管家。
他们总是说,碧玫,千万不要怨恨你的父母。我总是点点头,我知道,也许他们也有自己的苦衷。
转折发生在十岁时。风回城首领与二把手谈话,他们都是父亲的朋友,所以我怀疑这可能与父亲有关。去偷听,却听他们提到了一个叫“和路”的人。不顾被他们发现的风险,我曾怀着激动的心情去搜索了有关于“和路”的任何信息,结果却如给我浇上了一盆流动的冰块——没有什么答案。我只能放弃,但是从这一天起,我开始为寻找“和路”、寻找父母做准备。
海家是养我的地方,我对这家人自然有很深的感情。我不舍得直接离开,但却无法抑制日复一日的真相的催促。我开始在镇里私下打零工赚绿宝石,也换过不同的工作,挖矿、放羊、搬东西……能赚绿宝石的我几乎都干过。它们使我一格一格向着目标靠近,也给予了我或多或少的历练。一开始我很胆小,遇见一只僵尸能把我吓得半死,而现在我却可以不眨眼地砍下一剑。战斗似乎已成为我的本能。
故事的最后,我放了尽量多的绿宝石在我房间的箱子里,并在门上贴了一张纸:“我走了,去寻找我的父母,箱子里的绿宝石,虽然不足以报答你们,但是请收下吧。”
在一个寒风呼啸的夜晚,我带着三只小狼,将它们伪装成狗,离开了这个起点。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我重新做了一把粗糙石剑,去针叶林里为几只被野狼咬死的可怜羊收尸,顺便还收了一些骨头给小狼。它们已沉入梦境。它们也许也是某位母亲的孩子,因为某种不可告人的原因背井离乡。有时它们会以人的形态与我交谈,但是却从未透露出与此有关的任一事情。
再次检查了背包,食物、水,绿宝石,简单的工具,一部手机,磨损的皮甲,这是我全部的物资。
背包的最底下还有一片什么东西。我艰难地扯出来。
是一封信。我明白它是什么。
我闭上眼睛,心底叹息了一声。
火光随着黑夜消散,曙光穿过层层枝叶落在脚边。
作为我熟悉的人,他们肯定已经发现我的字条了。一定会有人来找我,我……必须走得更远些。赶路仍不简单,海家有个巫师,精通巫术,如果是她执意来找我,神也许……同样束手无策吧。
祈祷。
路上我绕开了离得最近的一座村庄。一人二狼一起赶路并不容易,尽管多是地势平坦的原野,傍晚时分才找到两个落脚点:一个是山洞,一个是更远些的山上一座小楼。
我们决定先看看山洞。普通的怪物我并不大怕,而我怕的是再回到起点。
越往里走,洞里越加黑暗。我们选的那条岔路,十数格的距离,倒下了数十只怪物。浪潮有越发凶猛的态势,我们只得撤退。
走到一处稍微高的位置,我们喘了口气。
一只狼蹭了蹭我。我蹲下,绿色的项圈,是小兰。
“这里近处没有人,怪物多,危险。”它蹩着眉。
的确。
“……只能赌一赌了。再等等,天黑再拜访那户人家吧。”
一声咆哮。
我猛然回过头。阴影里有一个绿色的身影靠近我,上下跃动。好像是史莱姆?风回城周围没什么沼泽,我从未亲眼见过它们,也许会是难对付的家伙。我把剑横在身前,准备把它斜着劈成两半,听说这可以阻止它再生。
一只小史莱姆。
它在十格远的地方停住了。
“主人……”像小男孩的声音,黏腻的杂音让我想起它的身形,“族群容不下我,只有……”
我有些奇怪,不过看它并无恶意,便把剑收回,撑在地板上:“哦?”
“食物不足,裁员……我会自己生存,只要您容得下我,我做牛做马都愿意,绝不给你们制造麻烦……”
我看向两只小狼。它们微微点头,而后看向别的方向,不在意了。我自然没什么意见,一只小史莱姆而已,无法伤害我们。
我微微笑了:“没事,你跟着我们就行了。然后……”我把剑塞回去,靠近它,蹲下,伸出左手放在地上,“我叫碧玫,叫我小玫就好了。”
它跳上手掌,小小的,身上浮动着炭火微光。我把它放在左肩,然后在脚畔插上一支焰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