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沪生殷勤了这么多年,加上还有个冬冬……人们常说,孩子是婚姻的纽带,想必“为了孩子”也是许多男女破镜重圆的理由之一。那么,自己的婚姻,到底有没有丹丹的缘故呢?罗冈不敢多想。只是时日愈久,他愈是惊诧于自己所爱的人,身体里究竟隐藏着怎样的火山与深海,又是怎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忍受着炽烈岩浆和滔天巨浪的煎熬与侵蚀。当她决定离开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想过自己以后会怎样?一如当年她决定生下丹丹时的孤决,似乎从没有想过退路,也不认为自己走不出一条布满荆棘的路。
追去西藏,不排除冲动的成分。可是当他从昏迷中醒来,看见她的泪眼时,他终于知道自己差点错过什么,差点失去什么。
“那是应该祝贺他们。”他去抓她的手,“你说我们送点什么礼物好?”
“我一直在琢磨一个手术方案,跟梅云也聊过。如果能成功的话,慧芳大概可以恢复一部分下肢功能,不过想完全像正常人一样站立行走不是太现实。只是手术风险比较大,我不太确定他们会同意。”王亚茹抬起头看他,“始终我们王家是亏欠刘家的,我搅黄了慧芳和沪生,”她笑得有几分无奈,“又抢走了你和丹丹。你看,现在就连唯一拿得出手的医术也治不好她的病。”
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谁不是在重重负累下生活?当年所不能面对的,是对罗冈的不确定和对慧芳的歉疚。她曾经害怕这是偷来的幸福,曾经抗拒罗冈的“施舍”与“怜悯”,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对丹丹近乎过分地有求必应,仅仅是因为担心自己比不上“慧芳妈妈”……
刚结婚的头几年,日子过得很艰难。情绪的反复不定、患得患失让她变得时冷时热,而罗冈的小心翼翼更是被她解读出许多层意思。有时候连田莉都会忍不住揶揄她:“王亚茹你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啊?好日子才过几天又开始喜怒无常?”
还是他和孩子,给了她无止境的包容与关爱。陪着她,宠着她,护着她,守着她,给她安定感,给她真实感,去安抚她的滚烫与冰凉,安放她的尖锐和锋芒。
“我和丹丹本来就是你的。”罗冈这样的话说过很多次了。
结婚几年以后,他才懂得婚姻这回事。他见过了身边同事、朋友的婚姻,才明白没有爱的日复一日将会是何等冗长。“我爱过慧芳吗?”他问自己。“罗老师,你们男人有时候挺虚伪挺自私的。我猜,如果有一个女人既有小芳妈妈那么优秀,又像我姐一样善良无私,你大概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吧?可惜了,维纳斯还有断臂呢,您想两全?不能够。”刘燕的话不无道理,之前的犹豫两难,无非是基于自己的立场和好恶。
“得了吧,两个大活人我可要不起。”王亚茹算是习惯了他的肉麻话,瞪他一眼站起来,“手术的事另约时间跟慧芳谈吧,她是个有主意的人。另外,咱们家的老房子我准备装修一下,配上无障碍设施,他们以后住起来方便。罗教授您虽然没什么钱,好在时间自由,这事儿就交给你盯着了。放心,一把年纪了我还吃什么干醋?回头丹丹又该笑话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