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再也
十一月中旬的时候我去学校图书馆借了本饶雪漫08年出版的《临夏》,时隔多年的今天去补看那时候一直没有机会读的小说,故事里的情节对于现在趋向成熟的心来说未必太俗套了些,太矫情了些,十几岁年纪所拥有的难受和痛苦也在现在看来太小题大做和不值一提了些。勉强看完带着花花绿绿插画的书,只有一句话让我印象深刻,就是夏天意的舅舅在凌夏驻唱的酒吧里对她说的一句话——“昨天还是在襁褓里哭不停的小孩,今天就会感慨人生了,岁月多无情啊。”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我躺在宿舍的小床上,昏暗的台灯合着舍友浅浅的呼吸声,在这浅冬的夜一句不深不浅却又蕴含了太多意义的话如雨脚一般敲击我的心窗。 2016年过得实在太快,仿佛在那个小得只能看见一小片天的补习学校迎接这一新年到来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今天就即将告别它。像一个模糊的梦,不真实,但实际的确发生了很多,也改变了很多。并且,我必须承认,我是成长了的。 以前我总是习惯焦虑,习惯被帮助,每次都期望身边有人指明我要走的路。我不断在收获中失去,在失去中疼痛,又在疼痛中成长。现在的我学着面对和接受,即使伤疤未能磨练得足够硬实,也不再依赖别人给的铠甲。我开始自己去摸索方向和道路,一路跌跌撞撞地走过了20个春秋,那些独处的时光照亮这条长长的路,也是那些不堪一路陪我成长。
只是在这浅冬的夜,回首来时的路,也有模有样地去学着感慨。害怕时间从指缝溜去,害怕父母老去,害怕青春逝去。
可是,反观古往今来,岁月从来都不曾善待何人呐。
孔子独对大河而感叹时间的不可挽留“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庄子神游天外寻找精神的自由飞翔方式,也终究逃不过命运。法国大哲帕斯卡于寂寞旷野发出哲人浩叹“无限空间的永恒沉默使我恐惧。”李白“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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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一,生命这样太单薄的东西不比一株花更经得住年月风雨。像一棵再常见不过的植物经历生根发芽,枝繁叶茂和叶落枝衰,经历日出月升和风吹雨洗。可是,“盛年不重来,一日再难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风雨反复无尽,人生却总有终章。
开始看林清玄先生的文章的时候我还是一位高中女同学,他的《晴窗一扇》让我记忆犹新。
“每天抬起头来,眼睁睁地看见墙上挂钟滴滴答答走动的匆匆脚步,即使坐在阳台上沉思,也可以看到日升,日落,风过,星沉,从远远的天外流过。
有一天,我们偶遇到少年游伴,发现他略有几茎白发,而我们的心情也微近中年了。
有一天,我们突然发现院子里的紫丁香花开了,可是一趟旅游回来,花瓣却落了满地。
有一天,我们看到家前的旧屋被拆了,可是过不了多久,却盖起一栋崭新的大楼。
有一天,我们终于察觉,时间的流逝和空间的转移是那样的无情和霸道,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有一天,我爱的家人会老去,他们从青春的路口路过,来来回回的路过,直到最后一次便再也没有回去过。
我很不愿意地承认在他身上看到了衰老的点点痕迹,他开始发福,眼球开始浑浊,被生活压迫着的乱糟糟的眉毛不再像剑一样指向对方,最富有智慧的额宇间,岁月的犁,勤翻着这面坡地,深深地犁出几道点钟记忆的沟。然后,他幽默地自称“老者”,身体不再壮实,也一遍一遍地哀叹着青春已逝,岁月难饶人。
那个人人称赞有着十年不变的娇媚容颜的女人柴米油盐成了她一生最亲密的事物。兜兜转转忙不完家务活的身影厨房成了她的舞台,围裙是礼服,把贫苦颠得翻得上下翻飞,把日子炒得喷香美味,锅碗瓢盆为她伴奏,连火焰都忍不住窜出来为她鼓掌。生活这张千疮百孔的网也没能善待她的善良。她开始变得唠叨,变得脆弱,不再那么盛气凌人。
菲利普 · 罗斯说“衰老不是一场战争而是一场屠杀。”他们避免不了的老去,我也难逃庸俗的为此哀叹和那些对不懂事年纪的自责。
所谓家人,大抵如此,相逢别离,都有时限。有过争吵,有过怨怼,有过疏离,但永远不变的是割舍不掉的惦念。
2016的最后一月,为之而有的感慨好像比即将到来的2017还要多。
写这些东西是难过的吧,努力着,懒惰着,甚至耍赖着,时间也未曾为哪一个而停留半分半秒。最后,所有的波澜壮阔都会化作细波,所有的钟鼓欢鸣都会归于沉寂。泰勒斯曾说“没有什么是不朽的,可曾见过永不塌圮的房屋?说到底,我们不过是肉体凡胎的常人,朝生暮死的虫蝥。”
我想起15年写的《对不起,豆浆油条》里的那位寒冬的穿着寒酸在小巷里卖豆浆油条的男人和那之后遇到的无数生活在社会底层但仍努力活着的人。每个人的拼命生活不因为什么,只因为我们别无选择。
人类终其一生的努力,并非全然出于我们的进取和奉献,让我们从长毛象进化到莱昂纳多的根本原因,在于我们与生俱来的两种秉性——贪婪和懒惰。
所以毋庸置疑,人类努力的最大起因只在于人类的欲望,而我们要思考的是,这种欲望是否值得,有的人在庙堂禹禹独行了一生,有的人在阵前甚至活不过一次冲锋。徐志摩在《想飞》中也说“是人没有不想飞的,老是在这地面上爬着够厌烦的。飞出这圈子,凌空去看一个明白才是做人的趣味~做人的权威,做人的交代。”
“白骨无言曾贵贱,漠遮鸦叫争相食。”人生在世,到最后,不过一场别离。我们都是这世间疲于奔命的人,在纵横的阡陌荒凉行走,不知道最终根植于何处,又将回归哪里,只是从远方来、到远方去的陌生人。
我时常听这样或那样的人说如果我还年轻就好了,如果我能回到某年前就好了,如果…就好了。可是在我看来,只有荒废时日或向生活屈服的人们才渴望再重新回到年轻的节点,他们带着岁月积淀的经验与日益熟练的老成,设想带着这份提前的预知回到从前焕发一次生命的活力。
没有生活中那些伤害和磨练,就没有未来的自己。生命本身就是经历着好好坏坏,而我们不能试图将刻在时光隧道中不堪的青春岁月切除。我始终相信,遇水架桥、逢山开路的人在生活中能过收获的更多。
人生走过的第20年,我的感慨似乎有模有样,似乎有理有据,可是却仍因口拙笨舌无法说出内心思绪万千的半分。
小时候渴望长大,长大了又不想再长大。而在这条长长短短的人生路上,没有什么事能永久决定一个人的悲喜成败。“我始终相信,走过平湖烟雨、岁月山河,那些历尽劫数,尝遍百味的人,会更加生动而干净。”
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