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十四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终于到达北京上空,并且通知打开窗板,开始下降高度。
一路上,身体疲惫不堪,一直昏昏欲睡却也没睡上三个小时。当窗板打开时,强烈的阳光直射进来,照耀到机舱里,令本已睡意朦胧的双眼更加睁不开了。
尽管如此,人们一边躲避着阳光的照射,一边开始在座位上尽量伸展着四肢,头脑也开始渐渐清醒起来。
总算要到了。乘客们开始兴奋起来,整个机舱一扫一路上的沉寂,互相交流的,低头整理东西的,看窗外天空景象的,只有少数几个人还在睡着。
窗外的景象也着实迷人。此时,我们在云海中。那翻滚的云海犹如白色的山,层峦叠嶂又起伏不定。或者更像雪山,白雪皑皑,巍然成峰又连绵不绝。
以往,我们在大地上仰望蓝天白云,它们如天幕般遥不可及又密不可分,而此时,我们在白云蓝天之上看这洁白又纯蓝的世界,它们如此之近,如此千姿百态,又如此宁静迷离。
飞机在云海中飞行,就像穿行在遥远而浩瀚无垠的天体宇宙中一样。在这安静得毫无声息的空际中,飞机像被消音了一样,只让人感觉它在静静地移动。或许,看到这无比静谧而美好的空间,飞机不忍打扰,而收起了它轰隆隆的声音。也或许,这安静笃定的力量,完全包容了一切的喧嚣,令人感觉不到有声音存在。
飞机在继续下降高度。这一次,从云海的上空穿越到云海中,有如进入仙境一般,完全无法形容它的美。
我像个孩子一样兴奋着,惊喜着,时而低声惊叹着,不由自主地拍拍身边的两个孩子,让他们跟我一起欣赏这绮丽的美景。
游戏再有趣,也无法抵抗美景的诱惑,孩子们在惊呼中停下游戏,一刻不停地欣赏着,儿子说真想化成仙人飞出去。大概他也陶醉在这犹如仙境一般的云世界中了。
一簇簇的云朵像洁白的棉花团一样,轻柔又飘逸地舞动着身姿,无所顾忌地在我们的视线中迅速游移向远方。
有的云朵很小,像一层薄纱,随着气流的推移快速地飘来又飘去。它们大概是云宝宝吧!纤小、轻盈又顽皮地穿行于云际中。
还有的云朵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就像恋爱中的两个人在漫步,你追我赶,卿卿我我。
天空瓦蓝瓦蓝,就像一块刚刚被染过的布,湛蓝得毫无瑕疵。它的空灵,它的明澈,足以洗净灵魂的瑕疵。此刻,不需要站在大地上瞭望它的辽阔,它与我近在咫尺。它的宽广辽阔它的宁静怡然几乎唾手可得。
在这片云海中,蓝天显然不是主角,它只是白云罅隙中的一抹蓝。此刻,它的存在,只为了装点洁白的云朵。
几乎看不到太阳。尽管,它的光辉一直都在,却只能透过云层闪现的光辉来感受它的存在。这是一个无争的世界,谁都不需要刻意展现自己,都在自己的位置各自安好,并且都心甘情愿地成为云的配角。
有一处云,既不成云朵,也不是云海,看上去像青烟。我猜这是即将成雨的云,湿润得好像马上要落入大地。它迟迟没有落下,大概是还没有选好它要落脚的大地,所以,它还在寻寻觅觅中。
飞机穿行在各种形态的云朵、云山、云海和云雾中,仿佛是天外来客一样。对于飞机的造访,云儿们并没有被惊扰到,依然尽显着它们优雅而曼妙的身姿。
云是有生命的吧!不然,怎会如此充满灵气?那摇曳的身姿分明透着舞者的灵魂,在轻盈洁白的世界里舞出了血肉的丰满与真实。
云也有自己的家。这里便是它们的家。而我们,仅仅是云世界的过客。我们在大地上看到的云,它们才是我们的过客。正如此刻我们是它们的过客一样。看它们悠然地游走在自己的世界中,安然而又与世无争,怎能不打动访客的心。
我努力地寻找云烟深处的人家。一定会有的,只是我们没有看到而已。不然,织女们会住在哪里?而痴情的牛郎,不是每年七月七都来这里相会吗?
我贪婪地将这个云世界尽收眼底。很想带走它们,又不忍破坏了它们的宁静与祥和。想要拥抱它们,又怕这沉重的凡心负担不起这份超然的情怀。我甚至不想离开这里,担心失去眼前的美景……
我深情地凝望着这片云世界。我知道,我带不走一片云,也无法留下什么。我定定地凝望着它们。云也在凝望着我。那是它的问候,在静静的相望中。
我突然被触动了。在浩瀚无垠的云端上,我与云的相遇,又何尝不是与自己的相遇?那一抹抹优雅的云,就是我一直以来的向往,而云的了无牵挂般的安然与简单正是我所追寻的人生境界。
在这深情而无语的凝望中,时光将昨天与今天交汇于此。也只有在这里,今天与昨天相遇。日光逆行十二个小时后,从纽约的白天,又飞到北京的白天。论时光,是失去还是得到?论相遇,该做怎样的交集?
一念沧海,一念桑田。我将云端放在心里,留在记忆中。至于得失,何必计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