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是我们那里的方言,免费送,免费讨要的意思。常听人说:我家的狗狗生了,你家像不像喂一只?那是别人想送你一只狗狗。还有就是哪位朋友养了只女狗狗,经常有人提前打招呼:你家狗狗生了的时候,记你家一只。这就是上门讨要了。一般是记狗、记猫。不过牛羊鸡鸭等,没有记的。狗、猫是宠物,在我们那里看来,就一玩意儿,不是财产。刚生下的狗狗猫猫是免费送的,提钱不够哥们义气。牛羊鸡鸭,是财物,自然不能记的。记,只与狗猫组词,乞丐进行乞讨行为,与记是没有关系的。
领养狗狗,也有一些风俗说法。娶媳妇,生孩子的年份,不能记狗。因为添人不添狗,添狗死一口。不能记姥姥家的狗,因为会咬断回娘家路,两家关系不和。记养了狗狗,在它很小的时候,最好是刚进家,定要抱它去拜灶王。一小孩子,怀抱刚进家的狗狗,拜倒在灶王爷面前,念念有词:小狗小狗拜灶王,屙屎尿泡上南墙。拜三拜,念三遍,仪式完成。说来也怪,狗狗像听懂似的,自己方便时总去指定的地方,不用教。我家养了多条狗狗,每条都是如此。
你去村头看吧,一条条在村头大街疯跑,呆头呆脑的,达拉着两只耳朵,个子不大,肥嘟嘟的,好似笨拙的大青虫。其中有一条,不啻于鹤立鸡群,高大的身材,支棱着漂亮的一双耳朵,上卷着毛茸茸的大尾巴,一身金黄色的毛,别提多神气了。它的家在村南头,主人驼背,论辈分应该叫他一生大爷。他家这条狗是出了名的好,是条女狗。不等小狗狗出生的月份,亲戚邻居们早早提前记他家的狗狗。
当时只有五六岁,按耐不住焦急的心情。盼望着盼望着,小狗狗终于出生、满月!终于可以离开它的妈妈了。我迫不及待的由爸爸带着去挑选。正当我举棋不定,爸爸抬手指了指,就要这条。我开心抱着它回家,爸爸告诉我选狗狗秘诀:不看大小,不看肥瘦,只需要观察一下,当人靠近时,那只最先反应就选它,这样的狗狗机灵、聪明。
果不其然,等它一天天长大,长的像它妈妈一样漂亮神气,聪明异常。邻居家堂哥,每次来玩,也是对它喜爱有加。他告诉我,狗狗需要训练,这样它才会有各种技能。如果等它错过机会,长成年了,再也无法学习了。
我于是抓紧时间训练它,男孩子吗,理解的训练就是打架。于是每天与它战作一团。它忽而东闪西躲,忽而对我左右开弓。我就一招,闭眼双拳乱舞,双腿胡踢蹬。狗狗聪明,小心避免伤到我,但是对我的衣服就不客气了,不懂的心疼。一场场训练下来,玩的不亦说乎之外,一身衣服到处都是三角口儿。少不得被奶奶、妈妈一通训斥。
欢快的时光总是易于流失,悲伤总是不期而至。忽然一天发现它精神不好,爸告诉我,它得了病,狗瘟。在那个年代,不啻于癌症,招惹上这个病,基本就是死缓。那时没有兽医,只能听天由命。在我惶惶不安中,挨过一天又一天。它逐渐消瘦,躺下再也不会起来,离开了我。每当想起它,我抑制不住的哭泣。埋怨爸爸把它给扔到我找不到的地方。
总要为它做点什么,于是我偷了奶奶的剪刀,笨拙的剪出一些纸钱。到没人的地方烧给它,边烧边哭。不想被堂哥发现,一把把我扯回家,一顿奚落嘲笑,这一笑就是好多年。
当时妹妹还没有出生,我大她七岁。所以我当时定只有五六岁。心中念念想的狗狗,只记得三件事:去驼背大爷家抱它,家里训练它,它得病去世,给它烧纸钱。再有就是被它撕碎的破衣服,也许它只陪了我几个月或是一年,它却在我童年中占据了无与伦比的地位。拿笔记下它,已是不惑之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