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妈妈病了。
第三天的黄昏,我考完银行校招笔试,姐姐就和我说,妈妈病倒了。住院了,脑中风。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是感觉是种很严重的疾病。当时我理性思维跟上了,感性思维却还在沉睡——我面无表情,波澜不惊,像是在听一件不关己的事。走到街上,我决定和爸爸通个电话。爸爸语气很温柔,却充满着让人心安的力量,他说“妈妈没事,不是很严重。”他问我什么时候有时间回家。
挂了电话,我有点脚软,蹲了下来,双手抱膝,头深深埋在臂弯里,无助地哭了。
那天是妈妈病倒的第三天。我才知道。难怪,爸爸打了几次电话给我,试探的感觉。他好像有事要说,但最后都没有说,只是让我好好考试。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我最亲爱的家人——妈妈,受到病魔的袭击,现在就躺在病床上,而我却不在她的身边。
二
第四天下午,我第一次去到医院。妈妈已经好很多了。妈妈说,一开始的时候,她右半边的身体不能动,失去了知觉。她说她和爸爸考虑过,如果她瘫痪了,就把公司盘出去吧。我有点想哭,那是爸妈的心血!
整个晚上,我都在帮妈妈按摩,陪她聊天,我们聊了很多很多。我是奶奶一手带大的,从小,就跟妈妈不亲,很少跟妈妈这么贴心的交流,就连牵手都不曾有过,更别说是按摩了。妈妈的脸白白的,没什么血色。手,肉肉的,胖乎乎的,但是很粗糙。脚掌因为常年晨跑的缘故,磨出了老茧。小腿的肌肉因为这次中风,变得很软,捏起来跟左边的很不一样。妈妈头发睡得乱糟糟的,我用手帮她理了理。她让我从家里带来的梳子也派上用场。
接下来几天,我和爸爸天天都往医院跑,我的车技也磨得大有长进了!妈妈住的是六人间病房的内间,两个护工照顾6个人。一个男护工,一个女护工,都大概40岁左右的人,(好吧,我总是分不清37-50岁的人,总觉得他们是一样的年龄段。)人很好,很热心,爱讲话,笑呵呵的,我也就放心了。每次过去或者离开都会和他俩打个招呼,也慢慢地和里间病房的另一个病人叔叔和病人爷爷混熟了。有时候带点吃的,也会分给护工吃,感谢他们的尽职尽责,也想拉好关系,让他们在我们不在妈妈身边的时候能好好照顾妈妈。
以往都是妈妈在照顾我们的,这次妈妈突然的生病,让我们在一定程度上调换了身份。为什么说是一定程度,因为我知道,我们再怎么去照顾妈妈,再怎么对她好,也不及她对我们的万分之一。
三
妈妈现在走路还是不稳,要慢慢走,像孩子学走路一样。人生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小时候妈妈扶着我学走路,长大后我扶着妈妈学走路。以前总是妈妈叮嘱我们注意这注意那,现在轮到我叮嘱妈妈了,饮食要注意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运动时要注意运动量,晚上睡觉要把窗户关小点,盖好被子……在和妈妈叮嘱这些话时,好像是理所当然的,但现在敲着这些文字,却眼眶发红。
妈妈隔壁床的老爷爷,70多岁,但看上去有90的样子,身体很虚弱,口齿模糊,也记不得很多很多的事,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每次护工喂他吃饭,他总是不吃,非要人家哄着。有次我在旁边看着护工喂他,每哄完一口,他都会说一句“唔食咯,唔食咯!”我也跟着哄他,“最后一担哈,啊~”他跟着我张开口。
他的大儿子几乎每天都会来喂他吃饭。每次来,妈妈就问他,“知唔知系边个来左啊?”我觉得他是认得的,每次大儿子过来,他都会很乖很乖地吃饭。一个人再怎么衰老,再怎么健忘,老到认不出所有人,但至亲的心头肉,哪有感应不到的道理。
他喜欢抽烟,但是因为身体,被戒烟了。他躺在床上也经常向别人要烟抽。要烟的方式也很可爱,有时是比出一个“六”字,大拇指向着自己的,有时候是比一个“耶”的手势,但每人给他烟。就算给,也是没有点着的烟。大儿子说,他回去了还是得给他抽烟,他也就只好这口了,这个年纪……
想想,人生难得有一件自己喜爱的事呀!即使是抽烟。我为爷爷感到开心。我自己好像没有什么非常喜欢的事,值得期盼。如果有一天,我和他一样躺着,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想要,那该多悲哀啊!突然间,就羡慕他了。
四
感谢上苍对妈妈的厚爱。医生以及护工都说说,妈妈是恢复得最快的,明天就可以出院了。妈妈现在走路可以不用扶了,但还是不稳,要慢慢走。理疗师说,要完全恢复正常得差不多三个月。没关系的,妈妈,你走慢点,我等你。
今天的生活有点苦涩,我吃了爸爸的一块牛奶饼干,甜了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