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开我四十二年了。每到清明节,我和家人一起,要为父母亲去上坟,看望他老人家。
在我记忆里,威严倔强的父亲,从不流泪。然而一九六五年腊月初一,五十三岁的母亲因病突然去世,如五雷轰顶,给父亲带来天大打击。十岁的我吃饭穿衣顿时成了问题,那年冬天,父亲失去了往日的倔强和威严。斜阳下,吃力地背靠在院子堆放的玉米杆上,摄取微弱冬阳暖意。我肚子饿了,要吃馍,父亲迈着沉重的步子,带我去厨房。我眼巴巴望着父亲,半天找到一个冷馍给我,语气显得没有一丝力量。当我接过冷馍时,父亲背过身去,我听到父亲抽泣声,看到父亲用袖口擦拭泪水,转过身来时,父亲眼睛布满血丝。见我啃不下馍,他伤心得把我搂在怀里,放声痛哭起来。父亲的泪水和我的眼泪在我脸上一起滚落下来,流进了我的嘴里,第一次品尝了父子俩眼泪的滋味,是那样的苦涩!又是如此的温暖。面临吃饭穿衣的困境,父亲找到大队书记,送我去参军。
父亲教我勤劳简朴。记忆里父亲就一身衣服,布鞋底都是用自行车胎钉的。平日里省吃俭用,为了生计,父亲除了在饲养室年复一年的干活,钱总是让父亲最头疼!为给母亲治病,把村子人家都借遍了,尽管三块五块,当时劳动价值每天不到4毛钱,为了还清债务,父亲不得不冒着生命危险到一百多米深的井下“淘井”挣来5元钱。没有粮食吃,父亲把榆树皮剥下来做饭吃。还背上母亲在世时带病织成的布匹,来回百十里路,到北山换回粮食糊口。记得来部队看望我,去空军汉口医院检查肝脏问题,结果该他检查了,谁知道父亲起身走了,给我终身遗憾,不到两年父亲就去世了,交不起学费,我除了卖草,就逮蝎子,挖药材来维持上学,用打铃来勤工俭学
父亲教我做人要诚实守信,要我把别人看得高于自己。要我每天晚上睡觉前扪心自问:如果今天你吃亏了,就说明做得非常对;如果你没有吃亏,说明做得很公平;如果你沾了大便宜,那就大错特错。还给讲了(相公娃落聘)的故事。父亲说,虽然得到了几个麻钱,可是失去了自己的人品。谁还敢用你这个人呢?相反,还有一个相公娃,第二天早上一见到老板,就把在地上捡到的麻钱交给了老板,得到了老板的信任。不论在什么时候,都要严格约束自己,不能做出对家庭和父母不利的事情。
父亲教我做事要认真仔细,丝毫不能马虎。记得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放学回家,父亲要我去喂猪,结果不小心把饲料洒在地上,那个时候,饲料是何等的宝贵,父亲立即拿来鞭子,在我的身上抽打起来,打的我小便在裤裆里。母亲看见,把我搂在怀里哭了起来。母亲掀开我的衣服,只见身上一道道的红肿起来。这次的痛打,在我一生中是记忆深刻的。经常回想起。也是父亲的那次痛打以后,我也学会了做事小心翼翼的好习惯。不论做什么事情,我总会把要做的事情前后左右的想好,按部就班的去做,怎么样做了能好就怎么样去做。尤其在我的军旅和工作生涯中,总是考虑好了,才能去行动,绝不盲目冒进。我经常想,是父亲给了我这样好的思维和生活方式。白天要做的事情,晚上在床上就要拿出上中下三个方案。事情成败的心理准备也养成了一个健康的模式。也充分证明了“打是亲骂是爱”的哲理。
我也常常感恩父亲的教育。如果没有他老人家的教育,也不可能有我的一生平安生活和工作。我也传承父亲的家训“勤劳简朴,诚实守信,认真仔细”,用来教育我的孩子。由于父亲的教诲,虽然和父亲在一起不到17年,但是,他的言行和家教一直鼓舞我严格要求自己,工作上一丝不苟,在各级组织的关心关怀下,受到了杨陵区和示范区的多次表彰,还受到中宣部,国家计生委以及陕西省委的先进工作者称号。
这么多年来,父亲的教诲一直激励着我。使我从部队到地方,一步一个脚印的前行。当我每年清明节为父亲上坟时,总是含着热泪跪在父亲面前,父亲的眼泪和我的眼泪又一次同时流出来。只是,父亲的眼泪流进了我的心里,我的眼泪流在父亲的坟茔上,父亲的教诲一直在我的耳边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