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午饭开始前,在一堆毫不关联的交谈中,我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了老屋门前那棵枇杷树。五弟中断了其它的话题,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回我:咱那枇杷树死了,都多年了。
老枇杷树死了?而且是过去了多年?我突然觉得有一阵子的恍惚,时空错乱起来。
老五说,是真的,也许是2011年,也许是更早的时候,反正在母亲过世后不久就死了。可能缺水旱死了,也可能是哪一年冬天开花太繁,结果压死了。一直到今年年初问沟里头马家借的弯把锯亲手放倒的,干的蹦蹦的。最后枝枝叶叶拉了两大车到新庄子当柴火了。
我明显感觉心里忍不住疼了一下。
老婆终于弄好了午饭,外面的雨哗啦哗啦乱响,我跟老五闷着头吃,却再没有更多的言语。这一个礼拜,古城忽热忽冷的,就像微信圈说的那样迅速的变换着四季。可是,人的心情,也会像南山一样在夏天五月飘起了雪吗?
我一直认为,枇杷树一直都在那里。就像老屋,就像故园,不管我回没回去,想没想起,都一直在那里。
很多个初夏,我想,老屋的枇杷该熟了吧,是寂寞的掉落一地,还是爬满了满树的毛孩?也有很多个寒冬,我想,老屋的枇杷又该开花了吧,就像记忆中的繁星点点,包裹着分不清的淡淡雪花。也许来年,我可以带着我的孩子,回去多住上些日子,顺便吃一次自家的枇杷。
这棵枇杷树比老五的年龄都大。那金黄的串、甘甜的味,跟记忆深处的少年时光一起,早已无法磨灭。这多年也匆匆回去几次,远远的从柿园拐弯处就能看到老屋的枇杷树,鲜翠的一抹绿。那四季不落的叶子,就跟整个老屋一样,似乎静止在某一个时空。
老五吃完午饭还是赶着回老家去了,雨正急。我使劲地勾勒着枇杷树死掉的场景。那种感受,丝毫不亚于追忆一个逝去亲人的音容笑貌。
2011年,我们全家回去过了春节……2015年冬天,我一个人回去办事,但只停了一天,而且没有去老屋……2012年冬天,我也回去过一趟,有没有去老屋呢?……2013年?好像没有回去……2014年正月,五弟结婚,我们全家都回去了,似乎远远的还望见了那一抹绿……
我终于确信,老枇杷树只能是死在2013或者2014年的冬天。
可是,到底是在哪一年呢?没有谁可以提供真正的证据来记得清。连我跟五弟这样在乎它的人,也都这么忽略和错乱了。也许,再没有谁肯去为一棵树而回忆。
那么,它为什么就这么死了呢?在过去的数十年岁月中,有多少年干旱少雨,又有多少次不是繁花开满树,何曾想,如此壮实的老枇杷树竟然会是干死、被花压死这样不可思议的方式无常而终。
也许,它凋落了太多年无人品尝的沁香硕果。也许,它空自开了多少树的淡淡小白花。寂寞,是无法体会的钝痛。
我终未能再一次返回老屋,品尝或者轻轻嗅。某年,某月,老枇杷树与我未曾擦肩,却再不能相逢。
2016年5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