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雾山头,浓荫蔽日,山里的天气像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方才还是晴空万里,顷刻间,乌云暗涌,冷风来的猝不及防,一阵狂似一阵的寒风吹得浓密的树荫左右摇曳,参差间露出朱漆大门的一角,门上匾额赫然四个字“落萧山庄”。
山庄主人沈落萧一向行事神秘,传闻他的武功高深莫测,一把凌羽剑更是独步天下,是以短短几年便在京城名声鹊起。坊间传闻只要达成与落萧山庄的交易,本着互惠的原则,落萧山庄便能满足你提出的任何要求,有人觉得太狂妄了些,倘若有人要求做皇帝怎么办?至于是否有人曾经提出过这么没头脑要求,世人不知道,只知晓这几年间,落萧山庄从未让人失望。是以,世人遇到关乎身家性命的大事,往往都会去求助落萧山庄,不过是福是祸全凭个人的本事和造化了,因为要完成落萧山庄的任务也绝非易事,件件如临深渊,一不小心便会跌下去,粉身碎骨,渣都不剩。
门口站着两名不知死活的少女,冻得瑟瑟发抖,嘴唇乌青,身着粉衣的少女扯着白衣少女的衣袖恳求道:“兰兰,求求你了,陪我进去吧。”
白衣少女死命抱着门口的一株百年老槐,无可奈何道:“有枝小姐,饶了我吧,我还年轻,我还没活够呢。”
粉衣少女一根一根掰开白衣少女抓着树干的手指:“哎呀,那都是说书先生乱说的,我保证,沈公子绝对是个好人。”
“你......你拿什么保证,就凭他三年前救过你?都过去那么久了,母猪都生好几茬小猪仔了,凭什么他就不能变坏,再说了,也许他压根就不是好人。”
粉衣少女轻拍了一下白衣少女的头,嗔怪道:“不许你这么说他。”她额前几缕黑发被风吹散,衬得她惊人的婉约清丽,她眉心微皱,轻叹了一口气接着道:“兰兰,我没有多少时间了,你也知道,这次进京,爹爹的意思,就是想将我嫁给表哥。”
“枝小姐,其实,”白衣少女拍了拍粉衣少女的肩膀,安慰她道:“嫁给表哥没什么不好的,那才是你命中注定的好归宿。”
“可是,我想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你们只见过一面,你怎么确定,沈公子就是你喜欢的人呢。”
“一见钟情,懂不懂?”粉衣少女的白皙的脸上突然染了一抹绯色,仿佛春日里一朵最娇艳的桃花。
“枝小姐,你可不能再胡闹了,落萧山庄的任务简直丧尽天良,刺杀朝廷命官啊,这要是传了出去,可是诛九族的重罪。方才若不是我从西域带来的毒药,咱们恐怕早就命丧当下了。”
提到西域,有枝突然呵呵笑了两声,她一下搂住白衣少女的肩膀道:”兰兰,你有没有听说过西域有一种药,把它抹在心上人的脸上,他就会爱上你。“
兰兰眯着眼想了一会儿道:“听说过,但没见过,大概只是一个传说。”
”本小姐让你见识一下,”有枝神神秘秘地从怀中掏出一个青瓷瓶,在兰兰面前晃了一下,挑眉道:“今日,只要我能见到沈公子,将这药水抹到他脸上,他就会爱上我。”
兰兰拼命忍住笑,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正色道:“小姐,你没病呀,是不是又被哪个江湖术士骗了。”
“什么江湖术士,“有枝单调提高了好几倍,”阿贵是我表哥管家的堂弟介绍的,他还附赠了我一张落萧山庄的地图,”说着,摊开一张图,将它靠在树干上,指着用红笔画叉叉的地方,“看,这就是沈公子的房间。”
“小姐,你要这张图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想.......你可千万别犯傻,沈落萧的确是人中龙凤,天下无双,可是他性格孤僻,心狠手辣,而且向来不近女色,暂且不说多少名门闺秀在他这儿吃了闭门羹,据说去年静微公主有意于他,都被拒绝了。你就听兰兰一句劝,别见了,见了说不定更失望。”
”我.......“有枝还想说什么,被大门吱嘎声打断了。
一个青帽小厮露出了半边脑袋,眼光在她俩身上逡巡了一番,不耐烦道:“你们两个小姑娘不要在山庄附近逗留了,沈公子不是谁想见就能见到的。要下雨了,还是请回吧。听我句劝,否则对你们不客气。”
说罢,头缩进了大门内,啪地一声又重重关上了。
有枝与兰兰面面相觑了半晌,兰兰道:“这回死心了吧,你还是乖乖地回你表哥那儿吧,好歹也是神武将军家的小姐,倘若被老爷知道你如此不矜持,非打死我不可。”
狂风肆虐,终于吹下了斗大的雨点,砸在两人身上,生疼。
有枝被兰兰拉扯着离开,她边走边频频回望滂沱雨幕中的落萧山庄,自言自语道,“沈落萧,今日我一定要见到你。”
入夜,雨势渐停,落萧山庄一个隐秘的狗洞偷偷摸进一个黑影,黑影并不身轻如燕,只因背了一个不小的包裹,她刚起身还未站定,密影深外就传来几声犬吠,她赶紧从包裹里拿出几个包子丢了过去,立刻悄无声息了。这大概就是经典的肉包子打狗吧!叶有枝轻笑着拍了拍手,为自己的聪明沾沾自喜了一下,然后整理了一下行装继续前行。
落萧山庄的地图,她早就背熟了,经过九曲十八弯的回廊,绕过一个荷塘,终于隐约看见几间琉瓦飞檐的房间,那就是沈落萧的房间。
叶有枝没有想到落萧山庄的守卫会松懈到如此地步,一路上除了几只家犬,并未见到有什么巡视的家丁,偌大的山庄静的可怕。
她环顾四周,挑一个隐蔽处坐下来,想休息一下,蓦然发现前方几米处两个绿荧荧的光,她浑身一激灵,立刻出了一身冷汗,仔细一瞧,原来是一只通体雪白的狗,蹲在那儿一动也不动也盯着叶有枝。
她赶紧扔几个包子过去,可是那两道绿荧荧的光动都未动一下,还是死死盯着叶有枝。
或许是它没有闻到包子的香味,叶有枝将包子掰开了颤声道:“狗兄弟,你看,肉馅的,吃吧。”说着又扔了一个过去,可它还是不为所动。
啊!难不成是一条吃素的狗,早知道,拿几个素馅包子好了。
汗水顺着叶有枝的鬓角不停地往下滴答,她深呼吸,将食指竖在唇边,对着狗轻声道:“嘘,狗兄弟,不要叫,我走行不?”说着刚要迈开腿,
“汪汪汪”,大狗突然扯着脖子叫了起来,那嘹亮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的刺耳,八百里外都听得见。
叶有枝腿还未迈出一步,就被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群人团团围住,刚刚还半个影子都不见,这些人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吗?
为首的提着一个灯笼在叶有枝的眼前晃了晃,就将夜行帽一把扯下,一头如瀑黑发盘旋而下,“哟,原来是个女子。
另外一个道:“要不要报告公子?”
为首的道:“这点小事,还惊动公子做什么,按照规矩,擅闯落萧山庄者——死,将她丢到后山悬崖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