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春风化育需趁早 歪成大树焉能直
上回说到文雍他们把两间屋子收拾出来，准备接待侄儿柳小昭。
没过两天，柳小昭就来到了嘉善。初见小昭时文雍和馨雅都有些意外，近三年不见，当初的小男孩好像一下子就长成了个大小伙儿了。亲热地叫着五爹五妈，让文雍和馨雅觉得怪怪的，尤其是馨雅，刚过三十又生得年轻水水嫩嫩的，在若干年后像她这般大的女子，耍单身的都还有大把。所以，她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习惯被这么大个小伙子五妈长五妈短的叫。每次小昭一叫她就脸红，没办法，辈分在那里，她只得答应。还要为他排忧解难，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文雍他们租住的是沿街商铺的那种屋子，那时候镇上的人少，这种屋子大部分都用来住人，后来慢慢才开出了许多商店。楼下的房间还隔出了一个卫生间和小厨房。
他们在楼下为小昭收拾出一架床铺，还放置了一张餐桌，电视也给他放在楼下。其它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搬到楼上放起来。
兄弟姊妹和亲戚们都说，小昭这孩子是难以相处和管教的。小小年纪便学会了喝酒抽烟，据说在家里时还打牌蹲网吧，与街上的一帮无良青年厮混，常常打架斗殴惹事生非。
但是，当小昭听说要到这边来时，还是很高兴的，给他老爸和文雍都订了保证书，要听话好好做事。
在一次次的交流接触中，文雍和馨雅发现小昭之所以长成现在这样，与二哥二嫂的生活习惯和教育孩子的方式有很大的关系。
二哥自小由佳郁姑姑扶养长大，年幼时娇宠，等佳郁姑姑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又觉得被冷淡忽视了，心里老是愤愤不平。到自己能看点书的时候，一本《三国演义》没读清楚，曹操便成了终生的偶像，本来能学得孟德之气度胸襟是人生难得的一个大境界。可是他只学到宁可我负天下，不可天下负我。相好时你兄我弟，说话上下也叵见章法，交恶时纵然是兄弟姐妹也会翻脸不认人。
更有些说不过去的是，在孩子面前，高兴时口无遮拦，就算是那些损人利己的蠢事糗事葬事，他都会不分对错地一咕唠儿地吹得眉飞色舞天花乱坠，也不管旁边的孩子是否在听。久而久之，孩子为人做事，只讲兴之所至，不分善恶是非。
还有一个更要命的问题是，每次二哥发现孩子有错严加教育时，二嫂总是拦着护着。凡是与外面左邻右舍的小孩发生了冲突，自己的孩子永远都是对的。这更让小孩是非不明，好坏不分。当孩子长大惹祸招灾无法管教的时候，就为时已晚了。
不过，虽然亲戚们说了许多小昭的不中听的故事。但是在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后发现也不尽然。
小昭过来已有两个月了，看起来还不错，每天随他们一起上班下班，一日三餐里，早餐在街上卖了吃，中午吃在厂里，下午回到家里与文雍馨雅一起用晚餐。有时晚上要出去上网或玩一下，也给文雍和馨雅打招呼并能按时回来。领到了工资就交给馨雅存着，只留些买早餐的费用和零花钱。似乎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难管，就连馨雅都觉得小昭是个挺不错的孩子。
直到从有一天开始，小昭就不让他们省心了。
那是一个下午，那天晚饭后，文雍和馨雅见天色尚早，就出去散步。当他们来到附近小店门口路过时，小店老板娘叫住了他们，说他们的侄子在她那里赊账了香烟，并拿出了小昭签名的单子，都是些价格贵的高级香烟，而且数量还不少，时间前后有一个多月。这让他们觉得意外又突然。馨雅对赊账欠帐非常敏感，她又气又羞，还只能陪着笑脸把帐算清回屋拿钱去买单。
其实小昭在这边两个多月的生活，也过得很是挣扎，一方面，他面对如此关怀照顾他的文雍和馨雅，他希望在五爹五妈面前做一个听话的孩子，另一方面以前的恶习实在太多又管不住自己，于是就有了背着他们去赊账这回事。
那天晚上文雍和馨雅足足与小昭交谈了近三个小时，并放宽他的花费额度。只要不是奢侈浪费，就算是一分钱不存也没有关系。通过这次谈话小昭再没有去赊账了，他们松了一口气。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平静安宁，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无论是对于小昭，亦或是文雍和馨雅都是幸福美好的。
但在后来小昭却暴露出了更大更严重的问题。这让文雍和馨雅有些颜面扫地。
大约又过了两个月，有一天下班后，一个年龄稍大的员工找到文雍悄悄告诉他说，小昭在更衣室拿了他的钱和香烟。
这让文雍十分震惊，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们或许会犯下很多错误，本不应该大惊小怪的。但是，这要看犯的是什么错误，有些错犯一千次也不打紧的，有些错误犯一次就足以要了人的性命。
小昭这回犯的错误，可以烂掉一个人的名声，毁掉一个人品性，丢掉一个人的尊严。所以文雍没有多想，立即叫来小昭调查落实。
不幸的是小昭承认了，别人的投诉是真的。这一下就连文雍都觉得羞愧难当无地自容，接下来就是赔礼道歉说好话，又是请人吃饭求得人家的宽恕谅解。
这件事儿也只能这样姿态放低息事宁人了。但文雍和馨雅是明白人，知道这件事儿的性质是恶劣的，从这个角度看，它是一个严重的事件，必须严肃妥善处理，既不能天大海宽满城风雨，也不能轻描淡写放任自流，要让孩子自己知道错误不轻而醒悟过来，才能防微杜渐让他不再重蹈覆辙。处理不当孩子将有可能滑向犯罪的深渊。
于是，文雍与二哥二嫂沟通想办法如何加强教育小昭。但二嫂的一席话让馨雅和文雍的心冰凉。她的意思是孩子原来都没有这个毛病，这才出来四五个月咋就学坏了呢？
这使文雍和馨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言以对，只有闷不吭声地受着，心里觉得特别地憋屈。二哥二嫂家一儿一女，都是宝贝，这个责任他们是负担不起的。
想来想去只有让他们把小昭领走，于是，他们咬紧牙关想尽一切办法把欠二哥二嫂的钱给凑齐，然后才开口说话。虽然二哥二嫂心里很不高兴，但见文雍馨雅提前把所有的钱都给他们还上了，心里又舒坦了一些，也就没有再深究这事儿了。
文雍和馨雅也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为这事儿二哥还亲自来了一趟嘉善，那天送走他们爷儿俩后，馨雅回到屋里都还在伤心落泪。
虽然小昭不听话，但毕竟是一家人，几个月的朝夕相处已经生出一份亲密的感情，尤其是听到小昭的含泪告别：“对不起五爹五妈，昭儿辜负了你们的关心和希望。我走了，五爹五妈保重身体。”
馨雅听到这句话，她已经完全不能自持，无法面对，只有扭头背转过身来，泪如泉涌。她觉得小昭是一个在是非善恶间痛苦挣扎的孩子，她没有力量帮他走进阳光灿烂的明天，只是看着他随着命运走向一个无法预知的未来。
成人的世界充满了各种利弊权衡，馨雅伤感悲戚来自于她的内心，她是愿意为小昭去付出辛苦的，但他却不是她的亲生，世俗的力量让她不得不放弃努力。由他远去，只能望着他的背影。
在文雍的日记本上又记下了几句感叹：世人皆怨子不是，自身模样全不知。春风化育需趁早，歪成大树焉能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