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海员的贡献,世界上将有一半的人会受冻,而另一半人将会挨饿。这句话就好像是海员的强心针。
我出生于内陆偏远山区,童年少年青年绝大多数时间也都生活在这样的地方,大学之前从未见过大江大河,更别说海了。至于当时选择航海技术这个专业,也不是深思熟虑之后所做的决定,那时的我只是觉得这个专业看起来不那么麻烦。
大一时候,我是混混沌沌的,对专业上的东西毫不在意,甚至不知道以后的就业方向。大二下,我对人生开始有了规划,既然所做的选择已经进行到今日就不要再有所懵懂,于是从那时起我便真正朝着航海努力了。大三,2017年6月30日毕业,那时我已考完所有证书,只等公司安排上船,只是我未曾想到的是这又是一个漫长艰苦的过程。之后的时间我就一直在武汉彷徨,因为公司何时有船安排并不确定,所以我所进行的一切也都是不确定的。直到11月末,我终于结束了漫长的等待。
那天下午,我独自一人在江滩漫步,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以前我所关注的,所留恋的,那时那刻都已不再能影响到我,我唯一记得的是身后的芦苇荡,飘絮纷纷扬扬似在为我送行。
12月初去北京办签证,到青岛办健康证,接种黄热疫苗,在公司又培训了四天。那晚我们一行人(船长,轮机长,三管轮,三个水手,我)一起聚餐,这是公司的惯例,接班船员临行前会一起吃顿饭。餐桌上大家谈笑风生,船长轮机长说起自己从前的经历,各人都接连应和着,我却只是点头微笑,或许是因为他们所谈论的离我太远吧。部门主管对我笑道:“这些都是你的前辈,尤其是船长老轨,你以后在船上可要多向他们学习请教……”我点头应答着,船长也微微看了我一眼。
次日,我们便启程了。
2017年12月6日星期三。上午一早我们便来到了机场,身边的人都在和家人通话,或是女友,又或是朋友,我也给父母打了电话,简单告诉他们我将出发让他们别担心,再就是不要相信陌生人信息有事我会主动联系他们之类……记得前一次与父母的通话是几个月前了,我与他们并不常联系,每次的谈话也都是轻言淡语,只是这次我听见母亲的声音有些颤抖,父亲的说话也没那么大声了,电话里,仿佛只有我一人的声音。周围,人群熙熙攘攘,而我却僵硬地坐在那里听着电话那头……
12点40分飞机起飞,这是我第一次坐飞机,又是出国远行,奇怪的是这似乎和每次离家坐火车一样,明明应想些什么内心却十分平静。当飞机升上高空时,我透过舷窗俯视那些云,它们一团一团的,像是棉花球儿,紧紧的挨着,此时我仿佛置身这棉花的海洋了。没多久空姐们推着餐车过来了,“请问喝什么?”“苹果汁,谢谢。”这午后,我便睁大眼睛在飞机上度过了。
当地时间下午16点到达名古屋机场。我随众人一路走去,便已感受到了日本的“紧张”,几乎身旁所有人都是目光向下步履匆匆的,只有我们几个人显得神态自然,这种异样的氛围着实令人有些不适。我们到达入境处时代理早就在那里等着了,代理是日本人,光头,背着一只背包,年纪大约40来岁,他与其他日本人不同,步伐稳健精神焕发,看起来十分礼貌。在代理的引导下,我们一一填写了入境登记交由工作人员,给我们办理的是一位小姐(因为年纪看起来只有高中生大小,故此称呼),她看过我的登记单之后微笑着对我说了几句话,然后指向入口,我并不懂她话的意思,应该是让我进去吧,于是便进去了。在机场遇见的所有人,那位小姐是最礼貌友好的,也许是年纪相仿造成的好感吧,想到这里我竟回忆起了初高中时代,时光匆匆,此时我却已不再是少年。
随后代理载我们去港口,船长问了代理大概需要四十分钟才能到港口,于是大家便互谈起来,我只是听船长和代理说些什么。日本的一切事物似乎都显出一种“紧张”,车道很窄,房屋很挤,连轨道列车也屡屡和马路交错,路上的行人都是一种模式,面色凝重步履匆忙。看到这一切,我似乎也开始紧张了。
傍晚17点左右到达港口,代理带我们在港口进行了登记,随后我便随他们进去。穿过铁栅门后,便立即感受到了海风的肆虐,这些风出其不意一涌而来,顷刻间便将我扯进这寒冷之中,风中还掺和着一股近乎刺鼻的腥味,一时之间竟难以忍受。众人继续向前走了没多久,三管说:“这不会就是我们的船吧?”我抬头望去,只是一面墙,身边的人说这就是我们的船。这时上面已经有人在喊了,我才看到这确实是一条船,只是很高很长,以至于没注意到头和尾误以为是墙了。船上的人帮我们提了行李上去,上船的通道是一道长长的舷梯,人走在上面便开始自然摆动,此时我才意识到,我离开陆地了。
大家都各自和自己接班的人接头了,实习生也带我去了我的房间,这房间本是他的,我们交谈了一会儿,他带我去餐厅更衣室和会议室等地看了看,给我讲了平时的作息时间等。此外我又随他去甲板上走了一遍,他告诉我以后会涉及到的一些工作内容和注意事项。回到梯口值班处,同班水手递来两支烟,我笑着回绝了,实习生深吸一口烟笑道;“你以后会学会抽烟的。”他黝黑的脸上多了几分笑,眼神也灵动起来了。船上的房间比我想象中要好很多,特别引人注意的是墙上前人的留字“顺其自然”,我仿佛想到些什么……因为实习生现在值的是4-8的班,后半夜我便要去接班了,于是简单收拾收拾就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