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的凛冽永远是最刻骨的记忆,没有春的悸动、没有夏的热忱、没有秋的喜悦。
刺骨的寒风不断侵蚀着阿克蒙德的大本营,随之而来的是亚平宁海上腾腾的气雾,那一笔笔浓淡相宜的渲染,将整个远望半岛笼上了一层厚厚的纱衣。夜的深处,山岭也陷入一片静寂,虫豸走兽深藏在洞穴之中迎合着大自然的休眠,花草树木紧紧拢起身子抵御一切可能的伤害,那种空旷犹如万年积雪的极地冰原,连呼啸的风都变作了璀璨华美的生命之光。在这样一个冰冷的时节,丰饶的亚山领也褪去了色彩缤纷的装饰,随着日月的更替沉沉的睡去。
哥顿蓦然停下脚步,那如深渊一样深邃的眼睛向远方凝去,遥遥的,亚山领隐匿在一片雾霭之中,只有在尽头处远远的山头才有座古堡若隐若现。那是一座号称永不陷落的堡垒——黑玫瑰古堡,阿克蒙德最后的防线。很长时间,哥顿像是被美杜莎石化光线扫过一样,彻底的钉在原地,只有那双眼睛还是那样炯异,仿佛要穿透时空的迷雾,理出属于阿克蒙德的轨迹。
身后,莫德雷德铁塔般的身子直直地立着,一如既往的挺拔。魔王的身上,不知道用什么材料制成的连体甲胄泛着蒙蒙的青光,远远看去,如荧光一样微渺,又如山岳一样凝重。在诺兰德世人的眼中,魔王莫德雷德从来都是一个谜,大概连把他视为兄弟的歌顿都对魔王的身份一知半解,而对于这位歌顿的十三骑士之首,神圣同盟的贵族们更是讳莫如深,深怕哪天被列入魔王的拜访名录。某一瞬间,魔王身上的光芒急速的律动起来,起起伏伏之间渐渐映射出一个个奇异的音符,从另一个维度描出一曲激昂却又悲壮的旋律。每当这样的旋律回荡在山岭原野之间,总会有不少人在暗暗的胆战心惊,这是一支属于阿克蒙德的战歌——止战之殇。
七月透过层层的阻隔将月辉遍洒诺兰德的黑夜,天穹尽头的星辰宝石借着这微微的月华不时的审视着黑暗中的大地,一闪一烁之间隐着无尽的秘密。站在这样一个角度,人、生命、位面就会变幻成为另一个模糊的概念。
哥顿眼中的迷茫渐渐收拢,曾经的愤怒、恐惧、自责随着眉头的舒展慢慢变的淡然,一股子截然不同的气息慢慢弥漫开来。任谁都没有想到,阿克蒙德失去了纯血的哥顿,却迎来了半血的李察,而这银月精灵的半血却带给了阿克蒙德无尽的自豪。就在那一刻开始,陈年积郁的血毒奇迹般的化开:阿克蒙德没有没落,黑玫瑰古堡甚至已经成为了整个无尽位面中唯一的圣地。
“阿克蒙德的时代已经到了!”,哥顿的声音多少有些落寞。
魔王挺拔的身形因为震惊而发出微微的颤动。一个时代的崛起意味着上一个时代的终结,这其中必然经历过诸多的毁灭和重生。他从未想象过新世界的到来会如此突兀,就在一刻钟之前,他还坚信着会有一场惊世的风暴席卷整个诺兰德。而此刻,他的心中突然间感觉空荡荡的,在深渊的底层日复一日累积的能量因无法适应新的规则而被死死的压制在躯壳内。
想起深渊的最底层,魔王的脸上罕见的有了表情:当初,是他带着心脏已经破碎的哥顿走进了深渊的最底层,在那里挣扎了无数个日月——舔舐伤口、找寻自我。在诺兰德有限的认知里,那个地方是暗夜里最污秽的角落,是梦魇中最恐惧的空间,是连那头老龙都无法眷顾的地方。能够到达那里的强者最终都守着这个秘密成为了深渊的一部分,所以也就从来没有人知道深渊的最底层究竟有着什么样的画卷。
“莫德雷德,我们回家吧!”,魔王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体内汹涌澎湃的能量循着哥顿的脚步慢慢平复。朦朦胧胧中,一前一后两个身影向着黑玫瑰古堡的方向渐渐隐去,一如花开叶落一样自然,亦如花开叶落一样必然。
远处,星星点点的灯火依次闪现,黑玫瑰古堡的轮廓逐渐明朗起来,魔王的心也生出一丝丝的亮光:阿克蒙德失去了哥顿还是完整的阿克蒙德,哥顿失去了阿克蒙德却不是完整的哥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