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 , E.T.

Hi , E.T.

嗨,外星人

我爱仰望星空,但眼里总是含着沙尘。 ——作者




第一章

这场面太,怎么说呢,太毛骨悚然了,哦,不,太热血沸腾了。

银河系,猎户臂,太阳系,地月系,月球,亚平宁山脉某处,巨大的环形人类建筑,不是在举行奥运会,也不是天王天后演唱会,但现场足足坐满了八万人,这些“人”千奇百怪,每一个人都不一样,这种不一样不是耳垂大耳垂小、眼睛黑眼睛白、肤色黄肤色绿之类的区别,而是物种之间的区别,但这也不是在召开地球动物和平共处大会,当然也可以说是动物聚会,不过,这些动物可不都是来自地球,而是来自太阳系之外的顶级智慧生物,是动物,还是植物,还是微生物,还是量子态生物,不好说,反正算是生物吧。

你看,有的像章鱼,但脑袋比章鱼的大了很多,有的像马,但又长了鹿的犄角,有的像鱼,但它的鳍明显是翅膀,有的干脆漆黑一团什么都看不清楚,有的就是一块方方正正的板砖,有的只是一个忽闪忽闪的影子,有的座位上远看了什么都没有,近看才知道有只像蚂蚁的东西,也有的座位上你真的什么也看不到,但你不能坐上去,当然,也有在地球人看来很漂亮的,比如有一个像蒙娜丽莎,连微笑都一模一样,但你不能看她的后背,她后背上嵌着一丛闪着寒光的刀丛……感谢旋臂联邦,这些生物都是善良的,至少此时此刻都是善良的,而且就算不善良,他们也不可能打你一拳,哦,有的没有拳,就是不能攻击你,因为,这些“人”都是全息投影。

忽然,全场灯光灭了,唯有一束光打在鸟巢中央,中央是一条长而弯曲的旋臂,没错,就是猎户旋臂的造型,斑斑点点的星光,代表了猎户旋臂联邦的成员所在的恒星。光落的位置,凭空闪现出一个满脸皱褶,头顶上长了一堆触角的人,这个人清了清嗓子,也不用扩音设备,他的声音可以到达鸟巢每一个位置,身为联邦作战部统帅的他说:

欢迎你们,亲爱的朋友们,作为今天的主持,我个人,同时也谨传达联邦委员会和联邦主席向今天的两位主角表示衷心的祝贺!众所周知,今天可能是自从宇宙大爆炸以来,最不可思议,也是最具有象征意义的一天。不同星际物种之间的战争绵延了无数亿年,彼此仇恨,屠杀,毁灭星系,宇宙在不断地变黑,也染黑了我们的心灵,我们怀疑忠诚,泯灭正义,甚至不再相信爱情。而今天,大爆炸以来第一场不同星际物种之间的婚礼,又把曾经扭转的一切重新扭转回来了,是的,我和我的老伙伴们,又开始相信爱情了!(一片掌声、欢呼声)所以我要感谢我的助手、伟大的和平勇士云天明,感谢伟大的爱情女神阿利雅,感谢他们!云天明来自太阳系第三颗行星,也就是今天主会场的母星,阿利雅是一位公主,来自阿拉基斯星,著名的香料星球,他们在猎户旋臂联邦和仙英旋臂帝国的第五百次交战中相识,并且一见钟情,一见钟情,这是多么古老的词语,为了使用这个词语,我翻遍了太阳系第三行星的历史资料。这足可证明,他们接受了来自古代的神谕,古老的大神要他们结合在一切,这是对猎户旋臂联邦命运的暗示,这命运是什么?就是爱与和平!(一片掌声、欢呼声)现在,我们请出爱与和平的使者,云天明和阿利雅!

话音刚落,在鸟巢的东面上空,一排小型飞碟急速飞去,不一会,又从西面缓缓飞回来,它们显然在鸟巢上空拐了一个极小的锐角,防护罩打开了一角,飞碟飞进鸟巢,降落在离主持不远的地方,那正是作为舞台的猎户旋臂的尾端位置。一群身材颀长,英俊帅气的地球小伙子们从飞碟里出来了,最帅的当然是云天明了,军人的严肃掩盖不住激动,他走在最前面,后面是他的八人伴郎团队,他们没有穿宇航服而穿着联邦军服,,鸟巢已经经过改造,重力和空气适合地球人,军服上别着几排奖章的云天明一边向会场挥手致意,一边向主持人走去。在鸟巢另一边的上空,两排长着两米多长的翅膀,全身披着白纱的阿拉基斯星人飞翔而来,中间带队的自然是阿利雅,她的白纱上缀着亮晶晶的钻石,一闪一闪,从下面看,仿佛是银河坠落了。阿拉基斯星人的头非常高贵,是的,只能用高贵来形容,因为后脑勺特别长,大约是面部的两倍,但是大小和弧度,都十分恰当,所以整体看起来,并不突兀,而让人觉得是超高智慧的象征,如果你记得埃及金字塔上的人物造型,没错,就是那样。眼睛、鼻子和嘴巴的组合,和人差不多类,但是,很白,白得透明,仔细看的话,你可以隐隐约约看得到他们身体后面的物体,但他们确确实实不是隐形人。八名伴娘一边飞,一边洒下花瓣,那花瓣正是生产香料的原料,顿时整个会场弥漫着一股悠悠忽忽沁入心脾的香味,云天明和他的伴郎团队,以及现场的非全息投影的真人,顿时感觉一阵空灵,那种空灵不是驾驶飞行器在宇宙中飞行感受的空灵,那空灵是冷色调的,但这种是暖色调的。阿利雅首先降落,翅膀忽的收拢,竟然看不见了。云天明近了一看,才发现阿利雅带了呼吸罩,呼吸罩也透明得几乎不可见。

阿利雅落定之后,掌声和欢呼声一直经久不息,云天明和阿利雅两人走到了主持人的右边和左边,主持人示意大家安静,说:

多么神奇!在舞台上,站着三个不同的物种,而在看台上,有八万种不同的物种,在我身边的这两个不同物种,竟然,呃,竟然将在晚一点的时候合,嗯,合体!(一阵哄笑)我在你们的笑声中,听到了不可思议,是的,我和你们一样,有许多的疑问,那么趁这个机会,我就来问一下吧。云天明勇士、阿利雅公主,我翻阅历史资料的时候发现,所谓合体,是需要亲近彼此对方身体的,请问,你们呼吸不同的空气,这该如何做到呢?

云天明紧张得大汗淋漓,作为勇士,不该有这种反应,于是他镇定了一下,说:是的,阿拉基斯星人呼吸硫化氢,对于太阳系第三行星的人来说,浓度低时有一股难闻的臭鸡蛋的气味,浓度高时虽然没了臭鸡蛋气味,但吸入少量即可短时间内致命……

哦,那对你来说就是一种剧毒了,主持人打断说:他们说最毒不过仙英帝国的女人心,云天明勇士,你害怕阿拉基斯星的硫化氢吗?(一阵哄笑)

当然不害怕,阿拉基斯星是联邦友星,阿利雅是我的法定妻子,她不可能用硫化氢来毒害我。如果我要吻她,并且让她知道接吻的感觉,我吻她的呼吸罩就可以了,因为太阳系第三行星的科学家早就改装过她的呼吸机了,呼吸机可以向她的嘴唇传达被吻的感觉。其实,这种发明早在五千年前的二十一世纪,就有了,那时候,这种装置是解决异地相恋男女的生理需求的。

哦,朋友们,这是古老的神迹再现!主持人仰望了防护罩外面的地球,仿佛看到了遥远的古代文明,并接受它的指示和祝福。接着又问:阿利雅公主,你会接受体内受精的怀孕方式吗?

是的,阿利雅优雅而又毫无羞赧地回答,这对她来说,确实没有什么好羞赧的,因为羞赧是体内受精时代的情绪反应。她说:和大多数物种不一样,阿拉基斯星和太阳系第三行星的体外受精历史已经持续一千年了,在此之前,人们贪图一时之欢,过分追求刺激,甚至在性器官还未发育成熟就提前享受这种欢乐,后来器官的灵敏度不断下降,刺激越来越小,到现在,我们的性器官退化到无法产生兴奋感,恰恰相反,疼痛感会很剧烈,这对我和云天明都将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但是我们不怕。云天明和阿利雅同时说。

掌声四起,猎户旋臂的物种们为这对挑战生物进化规律的两个生物个体感动了。

主持人也赞叹说:真是令人敬佩。恕我冒昧地问下一个问题,如果你们无法完成自然受孕,这个是很有可能的,许多科学家也给出了合理的解释,你们是否接受通过修改基因的方式孕育下一代?如果修改基因,那下一代的基因,将是哪种比例呢,比如各占一半,还是比如云天明占百分之四十,阿利雅占百分之六十?

云天明说:本来联邦委员会禁止星际物种之间的基因改造,我和阿利雅在此感谢联邦委员会的特赦。这个问题我们将交给联邦委员会基因研究机构决定。不管谁多谁少,我们的下一代生物的星系归属问题都不会成为障碍,因为两个星球的最高权力机构已经协商好,我们的下一代生物将拥有两个星系的护照。和平外岁!

主持人又问了很多稀奇古怪的问题,云天明和阿利雅宣讲爱的誓言并当场表演了接吻之后,节目开始了,这是一场立体的歌舞表演盛会,来自阿拉基斯星和太阳系第三行星的艺术家们,包括虚拟的和真实的艺术家,向猎户旋臂八万多个文明世界表演了他们高超、玄妙的艺术造诣。令阿利雅印象深刻的一个节目是太阳系第三行星的魔术。起初,魔术师拿了一个和他眼睛大小的黑色珠子,向空中扔过去,在半空中,黑色珠子爆炸成无数尘埃,尘埃飞舞着,慢慢聚集成一个圆环,渐渐地成了一个球,魔术师吹了一口气,这个悬空的球竟然自燃起来,火越烧越大,成了一个直径两米的小太阳!魔术师又吹了一口气,小太阳膨胀起来,火焰的颜色也由金黄变成通红,又慢慢变暗,暗红的小太阳膨胀到直径四米,开始往回塌缩,光也随着微弱下去,最后又变成了一个眼睛大小的黑色小球!魔术师一口吞了下去,忽然,在他身体左右两侧,各射出一道白色刺眼的光芒!阿利雅太熟悉了,这是恒星从诞生到灭亡的全过程,数百亿年的变化,竟然被浓缩在这短短几分钟时间,永恒即是瞬间,瞬间即是永恒,他们的爱情在永恒中虽然只是瞬间光彩,也足可以彪炳银河系史!两个小时后,主持人宣布婚庆结束,唰地那些全息投影消失了,真人也散去。新郎和八位伴郎带着新娘和八位伴娘,乘坐飞碟飞出了鸟巢,向地球疾驰而去。

so nice!兄弟,你的智慧远超外星人呀!披着阿利雅造型的人显然被对面披着鸟人造型说的关于外星人婚礼的描述激动了,通常,作为婚庆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兼婚礼主持人,他的这种激动是对员工提出的创意的肯定,尽管对方并不是他的员工。

我擦,胡扯一通也能叫智慧?鸟人造型的人对自己的故事也没有多大热爱,就是吹牛皮呗。

无知!自大!在我们外星人眼里,看地球人就是虫子!章鱼造型的人郑重其事地驳斥,他的驳斥带着训诫学生的惯性,那仿佛就是说:这道题都不会,脑袋长屁股上去了!

阿利雅造型的人显然认同他们,他的右手端着下巴,跟端着小茶杯一样,这是他惯有的思考方式,自言自言地说:你的创意整体上比较完整了,百分之六十接近我要达到的效果。就是觉得还缺点什么,哦,宴席!结婚不能不吃饭,宴席嘛……他把眼神递给面前两位,那意思是请他们一起头脑风暴。今天有这样多的“外脑”,那可真是外脑,脖子上全都顶着外星人的脑袋,不借用一下就可惜了。

吃个屁啊,有的外星人吃泥巴,有的吃树,众口难调,何况八万人大多在自己星球上,隔着几百上千光年的距离呢,怎么吃?鸟人造型的人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故事里。

忽然断电了,全黑。阿利雅造型的人脑袋却接通了电源似的,灵感触发了:对!就来个黑暗宴会!大家抹黑吃饭!哈哈哈哈!

应急灯亮了。昏暗的光亮中,阿利雅造型和章鱼造型的人发现鸟人造型的人突然站了起来,喘着气说:外星人攻击!真的是外星人攻击!来得太快了!我们逃吧,逃也来不及了,哎,人类要灭亡了……

你太紧张了吧,那也可能是超新星爆炸,电磁辐射破坏了地球的电力系统。章鱼造型讥讽说。

要么是电路检修,要么是跳闸了。阿利雅造型淡定地说,来,我们抹黑吃饭吧。

这里是星市的一家咖啡吧,正在举行“E.T. Cosplay Party”。阿利雅造型的是马环,对面鸟人造型的叫司波克,司波克边上的章鱼造型自称是超弦,是他在E.T. Fans论坛上的网名。半个小时前,马环进来之后巡视了一圈,就从自助餐桌上拿了点吃的,找个座位坐下来,作为后来者,先做了自我介绍,另外两个也自我介绍之后,马环问:超弦?怎么写的?司波克惊奇地问:你不知道超弦理论?那你怎么来这里的?马环故作镇定地说:哦,本来是我女朋友来的,她临时有事来不了,我就代她来。

这个解释博得了司波克和超弦的一半谅解,另一半不能谅解的是,从透明面纱看过去,马环的脸,绝对是一张帅哥的脸,混合了各种明星的优秀基因,如果要选出一个地球人作为代表参选银河系美男的话,这个人很有可能进入前一百强。想想全球六十亿人,一百强是多么强悍。而这个人,竟然把E.T.圈子里的女孩子泡走了!擦!这个圈子里的女孩子本来稀缺,稀缺得跟外星人似的,马环竟然勾走了一个,显然以他的帅气,勾走的绝非凡品,这个圈子里货真价实的美女就更稀缺了,稀缺得跟在外星人里找出一个和地球人一模一样的物种一样。

马环一落座就散了名片,尽管公司要死不落气地拖了几年,这个习惯一直硬挺着。三个人一桌,两个是圈内人,一个是圈外人,为了不显得排外,三人的话题就从圈外人的婚庆公司开始聊了。聊着聊着马环似乎是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你们觉得搞个外星人概念婚礼怎么样?资深科幻粉丝司波克就开始了他天马行空的想象。

很快恢复了照明,如马环所言,跳闸了。马环说:兄弟,我去宣讲一下我们的伟大创意。

马环拿起话筒走到台子上,摘下阿利雅的头套,开始了他的业务推销:来自宇宙不同星系的朋友们,欢迎你们来到太阳系第三行星,我是婚庆公司的马环,今天见到大家,我的感觉so nice!重要的是,刚才我和司波克、超弦孕育了一个非常牛逼的创意,是关于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应该如何度过……

马环正讲得兴起,一个地球人,确切地说,是一个长得还算漂亮的灵长类雌性高级智慧生物闯入了会场,她还带了两只恐龙,愤怒使她的漂亮有些异形,她指着台上的马环说:他就是小偷,太嚣张了,还敢穿着老娘的衣服上台!

她说的衣服当然是指阿利雅的造型,这也许是她花了半个月时间,一针一线亲自缝制出来的。两只恐龙冲上台去,一把摁住马环,拳头雨点般落下,大多打在脸上。马环嗷嗷乱叫:误会,误会!

打了好一阵,没人上来劝止,司波克看不下去了,毕竟马环在台上宣讲了他的创意,于是走上前去,说:可以啦,可以啦,别打啦,再打地球人要反击了。

没想到这句话反而刺激了两个作为打手的“外星人”,又加了几脚佛山无影腿:擦,还敢反击,老子让你反击!

那女孩子见打得差不多了,叫了停。马环跌跌撞撞爬起来,脱了阿利雅的衣服,晃荡着出了咖啡吧。超弦摇了摇他的章鱼脑袋,从里面蹦出一句:可怜的地球虫子!

擦,被一群基因突变的狗杂种打了,老子今天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马环四处张望,幸好旁边有家药店,药店门前有个电话亭,马环走过去,打了110:有一群人在五一路的行星咖啡吧非法聚会,大约有四五十个,对,就是现在,还没有散,他们反人类,在讨论法西斯重新统治地球,他们打着外星人聚会的幌子,为首的是个女的……

一个小时前。马环刚从一对客户那里出来,这对客户令他无比畅快,因为他们的要求是:创意、创意,还是创意。三年来,马环腻烦了花柱、礼炮、西装、婚纱、戒指、婚礼进行曲、宣誓、一成不变的程序、一成不变的话术,恶俗,恶俗,还是恶俗,恶俗等同廉价,廉价等同可怜巴巴的利润。每次在台上看着那些把这一天当做人生中最难忘的一天而激动得颤抖的新人,马环的脑海里只浮现两个字:傻逼!

马环开着比亚迪在五一路上缓缓前进,苦苦思索惊天地泣鬼神的创意。路过行星咖啡吧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停了车,怎么回事?哦,原来尿急了。

行星咖啡吧的洗手间在二楼半,马环小跑上去,在便池上站了足足五分钟,这五分钟,他的脑子也没有停歇过,洗手间诞生了无数推动人类进步的创意,马环因此尽量拖延时间,拉拉链都用了一分钟,可是一无所获。悻悻出了洗手间,正在盥洗台洗手,忽然一个长头怪物冲了过来,马环魂都吓飞了,要不是刚才尿完了,肯定得湿裤子!那怪物冲着倒地的马环说:对不起,吓着你了。一边说着,一边把自己脑袋取了下来!还好,里面是个人头,还是个漂亮面孔,美女请求马环:麻烦你帮我把后面的拉链拉下来。

马环从这一袭长长的白纱里看到了里面的衣服,还好不是内衣,便帮她一拉到底。美女马上脱了白纱,和“脑袋”一起扔在了盥洗台上,急匆匆地碎步跑进了女洗手间。美女没有说谢谢,那意思就是还得帮她穿上才算完,马环等了两分钟,见美女仍不出来,在外面喊:还不出来啊?

里面传来美女孱弱的回音:拉肚子,你先走吧,谢谢你。

马环就走了,边走边想这妹子cos的谁啊,这造型好像在哪里见过?难道是索魂的白无常?呸!马环啐了自己一口,这么不吉利的念头冒出来,真该打脸。到了一楼,门口竖了一个易拉宝,刚进来时匆忙,没留意,马环走近了一看,才知道行星咖啡吧被E.T. Fans论坛包了,正在搞外星人聚会呢。

So nice!创意说不定就在三楼咖啡吧!得进去看看。可是不穿得像怪物不让进。马环返回二楼半,见那套行装还在,心中邪念一闪。幸好那美女也不算太娇小,套上去虽然有点紧,总算穿得进去。咖啡吧门口有两只恐龙把守,马环若无其事地穿过,耳朵里传来声音:撞衫啦!

进了咖啡吧一看,哇塞!全是怪物!Good idea!

就这样,为了这个good idea,马环付出了伤筋动骨的惨烈代价。

摩托车又罢工了,这个星期第三次罢工了。

地球人造的东西就是不靠谱,司波克唠叨着下了车,推着走。他向公司反映无数次了,每次回答都是一样的:先修修。

修你妈个逼,还不如骑匹驴子!司波克望望前面的小区,估摸着还有两公里吧,这两公里,一里半是上坡路。这个站点是公司新开的,负责的区域是南部郊区,楼盘大多是新小区,入住率不高,这倒算了,还分散得厉害,远的要跑上七八公里。一个月下来,工资加奖金两千块多点,市中心那些点的同事,围着周边两公里范围打转转,一个月可以跑到三千多块。

变形吧,摩托车!

摩托车没变形,电话来了,客服问:你到哪了?离新生活小区还有多远?

司波克气不打一处来:什么破玩意,在市区跑了三年扔给我骑,骑个毛线!我要申请报废!

客服像回答客户的抱怨一样,冷冰冰地回答:这事不归我管。客户已经打了两次电话催问了,你最好马上赶过去。

修也没地方修,只好打电话给点区负责人:老大,又坏了,我还在半路上,请求支援。

哪里来的支援?都刚刚出去。老大也为难。

那请个钟点工吧。

好吧,你等会。

过了十分钟,一个开摩的师傅过来了,总算救了急。

等摩的师傅送回了签收单,司波克才推车去维修,足足推了一个小时,才到维修店。太阳火辣辣,全身湿透了。

嘿,兄弟,又来了?没下雨啊,湿成这样了?维修师傅说。

这冷笑话一点都不好笑,司波克恨不得冲上去揍这孙子一顿,但实在没力气了,瘫坐在风扇前面吹风。

什么情况?师傅问。

谁他妈知道什么情况。

不知道怎么修?

修个毛线!

不修啊,那你要处理掉?

对,处理掉。

我出一百块收了。

随便你多少钱。中午我打电话给你,你跟我说,修不了了,彻底报废了就行了。

这样啊,收你一百块。

擦,你抢钱啊!

一百块算便宜了,你想啊,我多修几次,修的钱还不止一百块呢。

你一百块成本收了,修好了五百块卖掉,赚四百,还想从我这里拿一百块,你这是开黑店!

那随你啦,你是愿意把这一百块给摩的师傅,自己天天推着车走,还是把这一百块给我,以后骑新车,你自己想清楚。当然了,你要是辞职不干了,那又是另一回事。

摩的师傅代送的辛苦费从司波克的奖金里扣除,所以万不得已,司波克是坚决不会请他们代劳的。公司就是这个破规矩。至于辞职,这事的后果等于赤身裸体飞出地球重力范围一样,没救。别的快递公司也不会要,谁知道你是不是对手派来的卧底。做其他事?又要从头再来,浪费时间。理想和生物进化一样,贵在坚持。

行啦,你他妈的就知道落井下石,给你!

司波克又休息了一阵,估摸着回站点扫描签收单还来得及,先搭车去市中心公司总部。一进财务大门,全身打了个激灵,冷得真爽呀!总部这群王八蛋一个个坐在空调房里,玩着电脑,见了司波克,认得的不冷不热打个招呼,不认得的扭了一下头又去玩电脑去了。平时培训的时候,这些人总是教导快递员:见到客户要热情,要笑脸相迎,要夸他们字写得漂亮,要比见爹娘还温馨,要如何如何的。见了一线同事,他们就跟见了死鱼一样。司波克早就习惯了,从财务室拿了工资条出来,又去客服办公室,其实他根本不想见这些冷血美女,她们只会催你快点快点,快什么快?又不是在床上!客服办公室最里面是公司王总。司波克靠近王总办公室隔间,拿起手机,给维修的师傅打电话,扯起嗓子盖过了所有客服的声音:

李哥啊,我的摩托车修好了没有?还没有啊,怎么可能?真修不好?你别耍我!好好好,我还要跟领导请示。

司波克敲了敲副总的门,听到请进,推门进去,说:王总,你好,我的车坏了,刚才李哥打电话来说,修不好了。

王总抬了头,压根儿不信地嘟咙了一句:是吗,这才用了几年呀。

要不我要李哥给你个电话,说说情况?司波克故意把手上的工资条晃了晃,证明他来公司是有其他正事的。

司波克料他不会打,因为李哥是他的亲戚,近李哥维修店的摩托车都在那里维修,虽然王总没有提过任何一个字,但大家心知肚明。他信不过司波克,总得信自家亲戚。当然了,打也没关系。

你去跟李哥商量一下,把这事处理了,别让公司吃亏,完了在我这里报备。等会你去领个新摩托。

司波克谢了王总,转身在心里愤懑:公司换车害老子蒙受损失……

骑了新车回来,扫描了签收单,老大又丢了一堆包裹过来,是中午的航空邮件。司波克翻了翻,有一件不是自己站点服务范围,知道是分包的时候分错了,这种事常见,只要是就近,就都送了。只不敢收邮件,虽然收邮件的提成比送邮件要高许多倍,但是被别的站点的同事发现,举报到公司,公司是要重罚的。那破车,害得司波克今天上午一个邮件都没有收到。

错分的邮件不算远,是环线边上的一栋商住两用楼,楼里有许多小公司。一般来说,这些小公司很少用航空邮件的。到了楼层,找到门牌号,大门敞开,里面一男一女两年轻人在桌子上办公,司波克点了名字说有邮件,女的嘴上说是我,身子却坐着不动,司波克只好进去,有些客户就这样当自己是银河帝国老大,快递员都得近身伺候,仿佛他们是在签一份改变星系运行方向的重大文件。两室一厅,是家婚庆公司。客户正签着名,厕所传来冲水的声音,门接着开了,有个人说:衣服过来了?

女的说过来了。司波克回头一看,我擦,这不是阿利雅么?他的真名叫什么来着?过去半个月了,司波克使劲想想不起来,名片也没带在身上。那张帅脸上的淤青还没散去呢。马环走过来拆包,他没认出面前这个身材魁梧,皮肤黝黑的快递员,那天司波克是鸟人,未以真面目示人。

阿利雅!司波克冲马环笑着打招呼。马环一听这快递员冲自己叫阿利雅,这名字好熟悉,突然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正要问,司波克说:我是司波克,和你一起想婚礼创意的那个,那个鸟人。

两个年轻人噗嗤笑了,这鸟人还真敢称自己是鸟人。

哦,哦,哦,记起来了,是你呀,司波克,有缘有缘!妹子,倒杯水给他!马环显然很兴奋,一边扯直了衣服验收,一共十套。

那衣服是蓝色的,蓝得太眼熟了,衣服里还夹着一根长长的尾巴,和两只尖尖的耳朵,擦,这不是阿凡达么!司波克终于想起来了。

验收完,马环请他去自己办公室,司波克想想今天也没有什么邮件了,也不着急,跟着进去了。那妹子倒了水,出去带关了门,顺便问了句:马总,衣服送给他们不?

好,还有其他东西也一并带过去,让他们看看。

那男的也凑过头来说:电话刚刚已经打了,等会有人来拿。马环应了声好。

那妹子便和男的一起出去了。

司波克这才想起来阿利雅的名字,说:马总生意兴隆呀!

还行,还行。兄弟,要多谢你呀,上次我们的创意,有客户采纳了,虽然结果和我们的当初的设想不一样。刚那套衣服就是给客户订做的。马环说着丢了一包烟过来。

司波克吃了一惊,还真有二愣子搞这样的婚礼!

马总别客气,我也就是那么一扯。司波克知道,除了那包烟,马环并没有想用其他方式感谢自己,也不客气,拆了一起抽。

马环吐了烟圈,眼睛顺着眼飘忽的方向,说:我们这次策划的是阿凡达主题,布满星星的蓝色天空下,新人化身纳美族人,他们从树叶床中缓缓走出,在潘多拉星球巨大的灵魂树上举行婚礼,族人们为他们祈祷、歌唱,在他们周围,飞舞着伊卡拉鸟,地上是闪着蓝色光芒的神奇植物……怎么样,美妙吧?

马环陶醉在自己的创意里,只有把自己搞醉了,才能把客户搞醉。面前这位也是准客户嘛。

马总牛逼啊,这些衣服花了多少钱?星市也应该有吧?司波克想起那晚那么多的奇装异服。司波克的鸟人衣服还是他念书的时候自己做的,这些东西的好处是永不过时。

星市也能做,但不够专业,都是自己缝的,做工粗糙,拿不出手,所以我在北京找了家专业公司,没想到是你帮我送过来的。兄弟,我看你是科幻大咖,怎么也和快递员搭不上调?马环回避了价格,那可是商业机密。

哈哈,我从六岁开始读科幻小说,十岁开始看科幻电影,我这人就这点爱好,因爱成病了,干不成其他事,就去做快递啦。司波克坦然说道。

在这位董事长面前,司波克也没觉得丢人什么的,他的胸怀宽广,至少有三百亿光年——尽管他本人是不起眼的快递员。何况,马环搞科幻婚礼,还与自己有那么点惺惺相惜,也算同道中人了。

上次我走了之后,你们搞到什么时候?马环问。

那天超弦做了演讲呢,可惜你不在。他说过去、现在、未来,外星人都会一直在地球上,只是我们不知道,知道了也被列为了机密。他还说他这一生的目标,就是要找到外星人,公之于众。

后来呢?马环对超弦没多大感觉,他太装逼了。

后来,后来也没什么,散了。哦,来了两个警察。

警察?!马环故意吃惊,心里却在想怎么才去了两个。

是啊,两个警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大家都在听超弦讲,他们也站在后面听,听完后还找我们合影。

我擦!马环心里骂着。

马总,你女朋友怎么那么凶悍,自己组织的活动还不让男朋友参加……司波克觉得自己说多了,闭了嘴。

野蛮女友,野蛮女友,从阿拉基斯星来的……马环哭笑不得,马上转移话题:你都看了哪些科幻,指点指点?马环最近因为做科幻婚礼,心血来潮也看了不少。

那可多了,推荐点比较流行的吧,星际迷航系列你看了没有……

两人兴致勃勃聊了起来。马环发现司波克不善聊天,但一旦讲到科幻,就成了话痨。这证明,地球人跟外星人果然没什么好谈的,难怪科幻片里双方总是要开战。

聊了个把小时,妹子回来了,说客户很满意,又提示马总下午四点半约了去看酒店场地,时间快到了。两个人这才结束了聊天,司波克出门要走,马环叫他等一下,拿出一个纸盒子,说有个快递正好麻烦你送一下。司波克犹疑一下,接了,办了手续,出了门,关门时听得马环问:你叫的哪个快递公司?

等了一会,电梯门打开了,里面站着一个同事,司波克若无其事地打了个招呼,正要关门,外面马环叫道:等一下!司波克马上伸手按了开门键。电梯门一关,同事满脸愤怒地问:你是不是在1701收了个邮件?

我擦,他怎么知道?司波克说:没有,错分了一个邮件,我送过来了。

你撒谎,我本来要去那里的,电梯都快到了,打电话来说有人取了,还说反正是一个公司的。

司波克本想给他的,转念一想,今天收到的唯一一个邮件,还是熟人给的,老子怎么能给他?

真没有,你不信问他,他就是1701的。司波克指着马环说。

马环一看形势,知道有问题了,说:他真没收,我们好久不见,一起吃个晚饭?

你有约,我又不熟,就不去了,下次吧。司波克顺着编下去。

那同事明知道合伙来欺骗他,在客户面前也不好飚火,忍了。

自从干上了快递,司波克其实已经很少看科幻了,跑了一天下班回来,倒头就睡。房子是和别人合租的,从小镇到城市,从一个房子到另一个房子,从一张硬板床到另一张硬板床,人就是一个邮件,从一个站点扔到另一个站点,有时候封闭在车厢,有时候在地上打滚,有时候被人捏着,到最后都会被拆烂。邮件的使命就是被拆烂,烂得早忘了最初包封的小心翼翼和精致,譬如处女。

眼睛一闭,好像空间跃迁似的,司波克一晃就到了另一个世界。敲开客户的门,一看眼睛都瞎了,波多野结衣!她正冲自己含蓄而意味深长地笑,司波克按耐不住扑上去,不防一个猛男从她背后冲出来挡住了:叫你来拿邮件的,又不是叫你来把妹的,你们快递员就想和宅女上床,你个意淫狂!司波克羞愧难当,要了邮件,急匆匆地下来了。出门一看,我擦,怎么在火星上?再翻出邮件,是送到地球去的!这他娘的怎么送?骑着那辆破摩托,在火星上漫无目的地转悠,见人就问:哪里可以回地球?路人都不知道。司波克急得心脏都要爆出来。转到一家摩托车店,怪手怪脚的外星人老板问:你要这辆摩托吧,它是光速的,几分钟就回地球了,只要十块钱。司波克喜滋滋地买了光速摩托,开动发动机,呜的一声冲到了天上,司波克又加大了油门,光速摩托越飞越快,司波克两眼发黑,脑袋眩晕起来,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小,终于没抓住把手,光速摩托往前冲得不见了!

司波克一直往下掉啊,往下掉啊,掉着掉着吓醒了。

窗外星空疏朗,似有黑点闪过月亮。

不行,光速飞行太不可控了,还得靠虫洞。司波克起来喝了口茶,站在窗户边盘算着。

搞完那场阿凡达婚礼,收了钱,放了员工的假,马环心情欢快,开着比亚迪去接玲玲,今天带她去大吃一顿。这孩子也怪可怜的,平时马环忙起来不回家,她就得自己做饭。到了十七中门口,远见着玲玲穿着毫无审美意义的校服,梳着青春无敌的齐刘海,和一个年轻男老师一起走出来,那男老师不知道讲了什么,逗得玲玲满脸堆笑,马环很少见她这样开心。

近了车,玲玲跟老师道别,马环摇下车窗,也跟老师打招呼,问他去哪里,马环临时起意,想老师要是顺路的话,就跟老师套套近乎,了解一下玲玲的情况。玲玲能被他逗开心,关系一定不错。老师没说他去哪里,问:你是马环吧?

是啊,老师好眼力!快上车吧,我请老师吃顿饭!马环想不起来在哪见过这位老师,名片散多了,散给了哪些人却记不住。

老师又走近了一步,没上车,说:你可能不记得了,大概上上周吧,我们在行星咖啡吧聊过的。

哦!记起来了,记起来了,你是……

我是曹老师,是玲玲班的物理老师。曹老师打断说,他显然不想让玲玲知道自己参加了外星人聚会。老师也有小秘密的!

马环马上下了车,跟曹老师握手,一定要请他吃饭,把他塞进了副驾驶。曹老师看似一脸呆板,一旦开口说话,或者笑,脸部的肌肉重新组合,却又神奇地充满了祥和之感,有那么点憨豆先生的味道。

马环说:我是玲玲的表叔,单身汉一个,工作忙,对她关心不够,要请曹老师多多关照啊。

曹老师想你可真够忙的,忙得去偷人家的衣服。问:玲玲住在你家里吗?

玲玲的单亲爸爸都被送进监狱了,因为被查出是贪官。一年前,玲玲便转到了这所高中,这里没人知道她是贪官的子女。玲玲的爸爸和马环是老表,平时来往不多,马环开了婚庆公司后,找过几次表哥,表哥倒是介绍了几位单位的年轻人,婚礼由马环承接了。可一个单位又不是天天月月有婚结的,加上马环的脾性,不想靠着表哥的权力混饭吃,所以来往也只限于逢年过节挂个电话,吃个饭什么的。也得亏没靠他吃饭,要不现在也得去陪他。在星市,除了这个表叔,玲玲没有其他亲戚,玲玲在农村的爷爷奶奶就是马环的姨父姨妈,身体也不行了,便委托马环照顾她,直到读完高中。马环想不出拒绝的理由,家里多个人住,也不是坏事,便成了事实上的监护人。

是啊,本来是应该我照顾她的,可我也不会照顾人,倒是玲玲自己乖,做饭洗衣服做家务样样拿手,反倒是她照顾我。马环这些话是对玲玲说的,平时没怎么跟她交心,今天在外人面前,反倒放开了。又怕玲玲想起父母伤心,把话题转开了:她的物理成绩怎么样?

学生中有各种各样的家庭背景,曹老师也见惯了,不多问,何况他又不是班主任,这些家访的事不是他的职责。说:她的物理成绩挺好的,在班上排前几名吧。她勤学好问,常问我一些课本以外的东西。刚才还问我硅基生物呢。

那不是生物课的内容吗?马环听着像生物课内容,便这样问了。

生物课也不讲这些,倒是科幻小说里常有。可能是我常讲一些超出他们知识范围的东西,所以她就来问我了吧。玲玲是不是?曹老师掉头问。

是啊,曹老师的课睡觉的最少。玲玲一直没有做声,拿小镜子作掩护,悄悄擦眼泪。

看来曹老师很受学生欢迎呀。马环说。

哈哈,受学生欢迎的不一定受学校欢迎啊。曹老师欲言又止。

马环听出了意思,大概曹老师就是传说中的麻辣教师。想想也是,一个章鱼外星人,能做好地球人眼中的人民教师?马环顿时觉得他不靠谱,玲玲跟这种人走得近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后悔请曹老师吃饭。

到了餐厅,马环让玲玲点菜,玲玲本着节俭的美德,点了几个清淡便宜的,马环一看,全换了,说:托曹老师的创意,表叔我搞了个科幻婚礼,该请曹老师。

曹老师一听,这不故意醒我门子吗?自己不过是见证了那个歪点子而已,还真被他搞成了?

玲玲好奇地问:曹老师,你想的什么创意?

没有,没有,我哪想得出,是你表叔自己想出来的。

回去给你看照片。马环说。见曹老师窘迫,还算有点自知之明,没真把自己当成宇宙无敌超级智慧生物。又问:曹老师,有没有眉目?

什么眉目?曹老师被问得莫名其妙。

你上次在行星咖啡吧不是说要找什么人吗?

没有,没有,哪有那么容易。曹老师后悔来吃饭了,他本来也只想搭个便车的。

曹老师,你找什么人?玲玲乌黑的眼睛盯着曹老师问。

找,找,找女朋友。

你就只有找个外星人做女朋友的命!马环心里乐开了花,没把这话摆出来。

原来曹老师还没有女朋友啊!玲玲笑得幸灾乐祸。

再不反击今天这顿饭就吃不成了,曹老师盯着马环的脸左看右看,说:好了呀。

马环连忙说:早好了,早好了,菜来了,我们吃饭吧。

扒了两口饭,马环电话响了,马环起身去接,示意曹老师和玲玲先吃。

见表叔走了,玲玲问:曹老师,什么是量子态?

现在的学生真的不得了,只要知道百度就什么都知道了。有时候学生向你提问题,不是要寻找答案,而是要显摆自己,奚落老师。玲玲不像那种调皮的学生,但要说她不了解量子态、硅基生物之类的,那完全不可能,至少也是一知半解,这些知识能做到一知半解那也快追上爱因斯坦了。显然,玲玲是没话找话。

量子态嘛,这个很复杂的,一下子很难说清楚。你怕鬼吗?曹老师说。

我怕鬼啊,哪个女孩子不怕鬼?曹老师,你跟女孩子搭讪的套路落伍很多年啦。

那你收到了不少新鲜招数了?我说鬼不是那个意思。告诉你,从此以后,你不用怕鬼了,因为有人说鬼就是量子态的。但量子态的鬼,很厉害的人一般看不到,小孩子、体质虚弱、快死的人,他们反而容易看到,因为他们的思维意识比较虚弱,这称为弱观察者。量子态被观察者一盯,它就塌缩为一点,你看不见了。越强的观察者塌缩得越快。所以老是有死去又活来的人,说他们看到了死去的谁谁谁。其实他们看到的是量子态的谁谁谁。如果你见到了鬼,你要振作起来,变成超人,鬼就消失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难怪那些说“我鬼都不怕”的人,总是那么牛气哄哄的。哈哈,我以后不怕鬼了,我要做冷酷公主!玲玲兴奋得打了鸡血似的,冲着曹老师龇牙裂齿:曹老师,你今天不吃完三碗饭,我就剥了你的皮!

马环打完电话走过来,见师生两人相谈甚欢,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们不告诉你。玲玲翘着小嘴说。

吃完饭,马环送曹老师到家。现在,曹老师不是曹老师了,他是超弦。

超弦住在楼顶,这是他特意选的,因为天气好的时候,他很方便把那架星特朗天文望远镜搬到楼顶,搜寻外星人留下的蛛丝马迹。这架望远镜足足花了大半年的积蓄,这期间他没有在暑假去丽江玩,没有在寒假去海南岛,没有请任何一个女孩子吃饭,他像躲在地球的外星人,尽量把自己隐藏得更深。超弦一直认为,那些轰轰烈烈寻找外星人的举动是可笑的,地球人给外太空发射无线电波、发射携带地球明信片的探测器,都是做无用功。因为那些东西都不切实际,等于一滴雨落进了大海里。外星人其实一直躲在地月系。只不过现在的地球人仍然太蠢了,外星人不屑于和虫子玩,他们躲在暗处,实在太无聊了,才看一眼地球人在干嘛,有时候看到地球人想不出问题在那里纠结,就偷偷耻笑,过了很久,发现地球人还在想原来那个问题,看不过去了,才会点播一下。所以才有了牛顿提出万有引力,爱因斯坦提出相对论。这就像我们看见一只狗窜上跳下吃不到桌子上的骨头,又摇头摆尾地干捉急,看得好玩于是发了善心把骨头丢到地上。

今晚天气算不错了,以往肉眼看不见的星星竟然现身了,在空气污染严重的星市,难得这样的可见度。超弦把镜头对准了月球,月球表面一如既往的坑坑洼洼,死一般沉寂,超弦坚信,某个陨石坑的深处,必定隐藏了外星人,在某时某刻,坑底总会有什么动静的。超弦一动不动,足足看了两个小时,陨石坑像月球睁大的眼睛,这死不瞑目的眼睛也足足盯了超弦两个小时。城市灯火辉煌,不在超弦的视野范围。

超弦被打败了,揉了揉抽筋的眼睛,世界一片模糊,心想月球还是太远了,只能作为补充研究,重心还得放在地球上,便收了望远镜,装进箱子。超弦眨了眨眼睛,又抽起来,再揉了揉,终于不抽了。于是远眺一下,模糊中,有一块光斑在城南的桃子山上,大概是桃子山上的景观灯。却又不对,景观灯怎么会移动呢,移动的速度不是很快,像鱼儿水中游。飞机?那个方向确实经常有民航飞机飞过,可那块光斑明显是在桃子山和超弦之间的某个位置,桃子山到这里不超过五公里,民航飞机在中间飞过的话,全城的人都会以为发生了恐怖袭击。光斑突然加速下移,它要坠落了?

UFO!那他妈的是UFO啊!超弦恍然大悟,马上掏出手机拍摄,再组装天文望远镜已经来不及了。超弦克制住激动,把手肘压在护栏上,不让手颤抖,终于赶在消失之前拍到了几秒钟的画面!

可惜不够清晰,只有一个椭圆形光盘轮廓,超弦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也看不出UFO的形状。尽管如此,超弦无比激动,多少年了!多少年的炼狱,才开了这么一回天眼,有此一见,今生无悔!超弦扶着护栏,夜风拂发,比洗那啥洗发露清爽多了!遥望桃子山,要不要去看看?

轰!轰!轰!突然三声巨响又从桃子山方向传来,超弦望过去,直通桃子山的二桥上灯光黑了一半!怎么回事?!超弦飞也似的下了楼,路上拦了一辆的士,师傅听说他要去二桥,连忙摆手说:不去了不去了!桥倒了,过不去了。这才几年呐,豆腐渣!

桥倒了?!超弦大为吃惊,吃惊的不是桥是豆腐渣,在外星人面前任何地球建筑都是豆腐渣,吃惊的是外星人怎么会这么不小心!难道他们在实验什么新的技术?他才不信外星人攻击地球之类的荒唐说法,他们真要攻击,根本不会采取毁桥这种蛮力时代的低级手段。

的士师傅不同意去凑热闹,超弦只好搭了一辆摩托直奔桥头。果然,桥中间三个面向桃子山一侧的桥面不见了,水警探照灯照过去,桥墩安然无恙,桥上没有任何爆炸的痕迹,像拿掉了三块积木。人类的力量和智慧如此脆弱,这才是外星人的意外事故!

超弦回到家,马上打开E.T. Fans论坛,除了二桥垮倒,没有任何UFO的消息,没有人知道,二桥垮倒的真正原因!超弦决定不把拍到的UFO影像传到网络上,这么珍贵的历史资料发到网上去,那些无知的地球人,只会嘲笑,说你如何如何造假,如何牵强附会,你要是反驳,他们就指责你是装大师的“民科”。民科,你十八辈子都是民科!更重要的是,今天的两次事故恰恰证明了超弦一直的假想,但现在他还不是公开桃子山秘密的时刻!

超弦激动万分,为了庆祝这一划时代的发现,他买了瓶啤酒,左手一只杯子,右手一只杯子:

超弦,曹老师和你干一杯,祝贺你!

谢谢曹老师,干!

来,曹老师,超弦感谢你的无私帮助,敬你!

客气什么,应该的,干了!

曹老师,我是你的量子态。

是啊,超弦,我是你的碳基生物体!

两个“人”这么一来一去,碳基生物体的酒量不行,一瓶啤酒下肚,晕晕乎乎地倒在了床上。

外星人,你是在逗我玩吗?超弦嘿嘿笑了起来。是的,你就是在逗我玩,就像大人逗小孩子,玩躲猫猫的游戏。我会找到你的!

桃子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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